身不由己

燕子楼空，佳人何在，空锁楼中燕。

古今如梦，何曾觉梦，但有旧欢新怨。

异时对，黄楼夜景，为余浩叹。

我一被绑回来，就囚禁在了此宫，连着几天光阴虚度，什么都做不了，俨然像一只笼中金丝雀。曹色鬼在铜雀楼里锁二乔也不过如此吧，那赵矻锁的可是21世纪佛系死肥宅啊。

摇塌绣褥，绫罗暖炉应有尽有。

我不是个像伯夷和叔齐那样不食周粟的人，好吃好喝一概全收，抱着锦衣玉袍就睡觉，现代人得懂得巧妙周旋灵活变通嘛！

令人舒一口气的是，来到此地后，我并未与那皇子见上一面，也没有被怎么样。可我心中十分捉急，听说王安石暂且入狱，判决待拟。

而此刻，最让我担忧的...

攻略进度60.2%

倒计时条已经出现了。

我不！

我不行！

我我不能坐以待毙！

我簌地站起，心想绝不能温水煮青蛙，就这么被黑恶势力压迫了，随手抛掉那保暖披的锦袍，一脸志在必得。

我要改变命运！

门口有守卫站岗。我费尽心思翘掉边炉旁的墙纸砖瓦，哼哧哼哧宛如土拨鼠一般，也搞的一脸淤黑。

这系统里的技能不包括什么挖洞buff或者土拨鼠附身，但好歹给我了一点主角光环，这块墙角松动且有些腐坏，恰好被我寻到了。

所幸功夫不负有心人，我没过多久就凿出了一个勉强可通过一人的狗洞。

我还是现代建筑好！

我不容易被搞破坏。

我小声嘀咕着，使用浑身解数挤了出去，险些卡着我的屁股！我扶着多年的腰椎间盘突出的可怜老腰，生怕一不小心闪了它。

我环顾四周，此时正直暮色，天色逐渐昏暗，望不穿两头深不见底的长廊，抬眼看那宫墙，又油生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薰笼坐到明。

总有女子被锁在高墙内，年华空度，独自咀嚼深闺之怨，彻夜失言...

难怪古词中如是写:

玉炉香，红蜡泪，偏照画堂秋思。

翠眉薄，鬓云残，夜长衾枕寒。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

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我被囚禁个几天就受不了了，又没wifi又没空调还没帅哥，那些人是怎么忍的呢。

我发着哆嗦，试探性地走在风中，这里仿佛沉寂了多年，返照迎潮，行云带雨。不知折周了几个转角，我已经全然迷了路。

秋雨开始飘了。

而在这时候，我连那雨丝都未曾看到，却被双眼上传来的巨大痛感整得心脏缺血。

我啊——！

我捂着眼睛，弯下了腰。我真是一辈子都没这么痛过！尼玛！这是做梦吗！做梦会这么痛吗！

嘶。

我感觉到有温热而黏滑的液体从我指尖渗透过去，我下意识想睁开眼，却又是一阵诛心般的剧痛，使我蜷缩在地上，大脑停止思考。

赵矻你知道吗？

身边突然响起一个人的声音。

赵矻我最喜欢你的眼睛。

我的双眼仍在流血，视野之中一片残红。

赵矻对我而言...

赵矻你已经超越了一个女人的身份。

我感觉他一脚踩上了我的脚踝。

赵矻那双眼睛中愈是有着惊天尤人的光华，就愈让人感觉遥不可及。

说着，他挪开了那只踩着我的脚，举止一下子变得温柔极了。

我感觉自己被人半扶半抱着，甚至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背，额间又落下一记深深的吻。

我死神经...臭变态...

我你...到底，到底想干什么！

连说话都会牵扯到眼部的疼痛感，我强忍着恶心和他说话。他牵制着我的双手，我无法发力和挣脱，只能像一只濒死的猎物被玩弄。

赵矻这次...

赵矻我绝对不会强制你。

赵矻我要你，跪下来求我。

他凑近我的耳朵，轻声细语地说道，让我感到极度不适，想扒了他那恶心的嘴，剪碎做生物组织薄片。

去死吧，人渣。

我呵，你想得美。

他发出一声轻蔑的哼吟，又像是在笑，让人不寒而栗。

赵矻假若是王大人被贬途中，不适水土，伤寒入身，命陨于他乡...也没什么稀奇的吧？

这话，像烙铁刑具一般使人失智。

我身子一震，梦中那支穿透他胸腔的暗箭仿佛从我耳边呼啸而过。眼前的腥红之中，我仿佛看见此刻这个恶心男的阴暗嘴脸，埋藏着深渊一般的阴谋。

我原来真是你做的..

赵矻嗯哼？

我你不怕事情败露，落得谋杀朝廷官员的罪名吗？

他搂着我的臂膀又紧了些，几欲把我揉进他的身体里，又无法自制地笑着。

赵矻有你为他求情...他怎会遭此厄运呀？

他又低头吻了吻我的唇角，我顿时感觉一阵恶心，却无法将其推开。

赵矻是吧，本王的王妃。

我脑中浮现出夕阳下的血红。

他是在用王安石的性命要挟我。

在认识赵矻之前，我还没遇到过一个朝廷命官说害就害的神经病变态虐人狂皇子。

……

王安石吾志...

他奄奄一息的面孔好像是从我的梦境中而来。

王安石尽矣。

我闭嘴王安石别踏马说话了——！

我不会让你志尽的！

我越发对那梦无法释怀，甚至动不动就会想起，它和赵矻的嘴脸以及双目上的痛感一同蚕食我的神经，睡觉都不得安宁。

烦死了。

真是烦死了。

我的眼睛好痛啊，活到这么久，都没陷入过这样的境地。士可杀不可辱，覆子鱼就可辱吗？

是的，覆子鱼可辱。

我被他划伤了眼睛，答应嫁给他。从此面目上常缠七寸白练，神智也不清楚，分不清日夜昏晨，甚至常常夜半醒来，摸摸那微湿微热的白练，不知是血还是泪。

王安石遭害的那景象时常出现在我脑中，他如此遭人妒恨，我也无法不相信那些人不敢对他下手。这种忧心疾首的感觉，有时竟让我分不清孰真孰幻，如庄周梦蝶一般在梦境与现世间横跳。

这时，我想到了吴夫人那悲恸的面孔，想起了一首诗名为《登飞来峰》，一个登顶的少年满腔热忱，立志在弈棋的世道中再使风俗淳。

在我的游戏当中，我却只能身不由己啊。

眼睛...可真痛啊。

心里，也好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