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念,去了那里就别给我打电话了,听妈妈的话,别三天两头就到处跑,城里和乡下不一
样。”她弓着身子拉着我的手微微颤抖。
我说“好。”
我第一次坐.上书里写的小轿车,站在车门前磨了好久,那个女人开始催我。
奶奶看着我说“走吧走吧,你走了耳根也清净了。”
我看着不知何时坐在树枝上的南婉朝她笑了笑。
她给我回了一个微笑,她说“ 再见。”
我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小黑点,山峦层层叠叠,-一个转身,我就告别了好多好多人。
城市很好,各型各色的人,晚上依旧灯红酒绿,车水马龙。
但我再没见过布满繁星的夜空,没闻过带着青草香的空气,也再没一个人用鸡毛掸子追着我破口大骂。
我十八岁那年,奶奶成了一粒尘埃,走出了时间。
我考上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二本大学,学了一个一般般的专业。
感谢时间,她把我磨成了一个平凡人。
我也再没见过南婉,在这个世上我唯一心动过的人。
大学毕业后,导师认为我的成绩还不错,鼓励我试一下考研。我犹豫着,迷茫着,心里渴望-一丝丝沉静。
夏天的风不再清凉,这种温度每时每刻都夺走我的沉静
母亲问我要不要试着回故里去为奶奶扫一次墓时,我正陷入囹圄。她说“去吧,看看你奶奶,她会很开心的。”
回乡那天难得的下起了雨,山路泥泞,我走过那些记忆深处的路口,踏着熟悉的土壤,回到那个倒塌了一半的破旧房屋。
我站在院子的侧面,看着那棵生长地杂乱无章的桑树,没有吸收过肥料的桑葚长的磕磕碜碜。我甚至不愿意踏进去,我不愿承认,那个看透世事的老人是真的离开我了。
可越是抗拒的事情,就越得面对。
灵堂里她的黑白照片笑的慈祥,旁边是她最宠爱的大儿子,再旁边是让她寡了半辈子的老伴。
她这一生勤勤恳恳任恼任怨,她不欠谁什么了,是我欠她的太多。我欠她一个“我爱你”欠她一个“你安心老,我养你”
我的所有悲伤无处躲藏。
我听见有人说“阿念,妆都哭花了。”
“南婉?”我试探着开口。
“是我”熟悉的声音。
她站在院中央微笑着看我,她还是和很多年前一样,穿着一袭白裙,裙边随风飘荡。
我胡乱擦了擦眼睛“ 才没有哭。
她走进了,上下打量着我,露出了温柔的笑容“你的物质生活很好。”
她还说“ 奶奶走的很安详,她给野猫喂了鱼肉,还去你父亲墓前拜了拜,那天晚上睡着走的。
平平淡淡地就叙述出一个人的死亡是她的语言技巧。
她把我的头按进她的肩,轻抚着我的头“阿念她希望你幸福,你做到了。”
泪水就此决堤。
离开的时候她还是坐在树.上,我扯着嗓子问她:“下次还能再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