稞子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看到面前恍如异地的饭厅,瞪大了双眼。
卿芥站在稞子的座位边,“过来坐吧,小寿星。”卿芥笑着。
坐在特殊座位上的稞子盯着一桌的饭菜,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赶紧抿了抿嘴,转着头寻找赤沄的身影,结果以败告终。
来饭厅的人纷纷送给稞子各样的礼物,最后卿芥给了一个精美的小木盒子到稞子手里,稞子礼貌地笑着道谢。
“给,送你的。”
赤沄的声音传进稞子的耳朵。卿芥递完礼物后,赤沄出现身边,稞子看着赤沄,还有他手中拿的一盒形状没那么好看的糕点。
“程老爷和椤桑也来啦,欢迎欢迎。”殷启招呼道,又让下人加了椅子和碗筷。
“这几天赤沄在我那学糕点,说今日是重要之人的生辰,要学了做给她。我见这孩子挺有心,就教了他。今天就跟着来,也表示一下心意,毕竟年纪轻轻就能懂得为人着想实在不容易啊。”程老爷感慨着,示意让椤桑把礼物给稞子。
稞子小心地收好收到的所有礼物,开心地说,“谢谢大家。”
吃饭时,稞子就迫不及待的开始吃赤沄亲手给她做的醉茶花糕,还跳下椅子,围着饭桌绕了一圈,分给在坐的人吃。
闻着酒香、吃着花香,留口醉香,软硬正好、甜腻正好,虽不中看,但味道确实不错。
落厘湖边,稞子对抱着异净和幻青坐在长椅上,赤沄也并肩坐着。云飘走了些,留出的空间让阳光洒下。
“那天我跟你,看你进了程府。”稞子的说话声很小。
“我看到了。”
“...我以为你是去找程椤桑了。”
“刚开始是去找她,想让她帮说两句话,程老爷好教我。”
“...我不该对你生气的,对不起。”稞子揪着衣角,低着头。
“醉茶花糕好吃吗?”
“好吃!赤沄做的醉茶花糕是我吃过所有糕点里最好吃的!”
赤沄笑着,“消化差不多了吧,天气冷,早些回去吧。”
“好!”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卿芥送给两人的琉璃叶轻轻的飘在腰间,两片叶都刻着同样几个字。
诚至所诚,海枯石烂。
日落前,卿芥和赤沄、稞子出了城门,与前来送行的方好殷启相拥告别。
“下次来,一定要带上你的说的那个人,”
“一定。”
此刻之约虽不知同时能赴,能有个相互记挂的念想,也是好的。
出来了好些天,南月居怕是落了一层薄灰了吧。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一下子就放松下来,躺在床上的一瞬间,卿芥用灵力清扫了整个房间的灰尘。
异净抖了抖身子,缩在被窝里,满意地闭上眼睛;幻青也躺在了老位置,冰冷的床铺又温热起来。
看过了叶落尽树的模样,回来再看着满树黄绿的树叶,绽放着的花,一瞬间有种时间错乱的感觉。南月居的树叶和花朵好像都是看着心情自己选择凋落的时间。
万花停,掩一世秋;离去的背影,既不风流,也不潇洒;当信到不了收处,情达不了心意,就算是大梦一场。
刚回南月居的第一天就有来访者,既是客也是主人,只不过是曾经的。
早上一起床,卿芥就在厨房里忙东忙西,做着加上自己四张口要吃的饭。从今日起卿芥开始让赤沄练习催动体内的灵力,这对于赤沄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挑战,也是一道坎,能否拥有灵力决定着他以后是可以继续在猎道山学习直至上为仙神或是直接离开回到从前的生活。赤沄在小山群的一个水潭中漂着,稞子在岸边堆了几本医书,一边翻看一边看着赤沄,以免他沉进水里。
卿芥坐在院里的躺椅上给异净和幻青梳理身上的毛,脖子上的银流苏铃铛偶尔作响。
“看起来在南月居住的还可以嘛。”
醉笙嬉笑着走进来。
卿芥转过去看了一眼,也笑着,“看起来你消失后过得也不错嘛,南月居现在是我的地盘了,进来住可是要收费的。”
“怎么这样?好歹我也教过你。”醉笙故意装作伤心的样子。
“嗯,确实是教了我如何酿毒酒。”
醉笙朝酒棚的方位闻了闻,“是毒酒你还趁我不在自己偷偷喝。”醉笙期待的走向酒棚。“让我看看是哪一坛酒被你偷喝了。”
深茶酒的顶端露在外面,放在土坑里,醉笙撸起袖子,抱了出来,问卿芥,“好喝吗?”
“你自己尝呗。”
醉笙撇了下嘴,激动的把酒打开,拿起放在一边的酒勺擦也不擦就舀了一勺起来喝,喝完还吧唧了两下嘴,“真不错,果然结合我俩的智慧酿出来的酒就是不一样,哈哈哈哈。”
卿芥也拿着一个小杯子让醉笙给她盛了一点,“你这次回来应该不是为了喝酒,也不是为了看我的吧。”
“回来拿一封信,”从醉笙说话的语气来看,感觉就是一封普普通通的信,但要真是那么普通又何须特地跑回故地再取呢。“正好,你帮我一起找找,好久前的信,都不知道还在不在。”
醉笙把深茶酒重新封好,放回原处,“这酒就送你了。”
推开房门,一股灰尘的味道,一闻就知道很久没人住了。醉笙用手在鼻子前挥了两下,接着用灵力让房间恢复如初。“你找左边,我找右边。”
自制的木头书架上杂乱的摆着很多破旧的书,很多被翻得纸张都薄了,空白处的批注、感言也仔仔细细写了很多,看不出来醉笙原来看了这么多书,虽然其中大部分都是关于酿酒的。
浓重的墨香一阵阵扑进鼻中,心静的有点发倦。
“这边书架上没有,你那边找到了吗?”卿芥问道。
“也没有...”醉笙一屁股坐到书桌前的凳子上。
“你好好想想,如果是重要的东西你会放在哪里。”卿芥想了一下,“你该不会埋在酒棚里了吧?”
听完卿芥讲的,醉笙似乎想起了什么,跑到房间外的窗户边上,在几盆花里翻找。“找到了!”
“...还真的埋起来了。”
“你刚说我才想起来,那次尤槿给我的时候,我正在种这几盆花,让我存好不要叫别人看见,就顺手夹在花盆的缝里了。“
醉笙擦干净信外边的土,轻轻地打开,看着上面,“我还是头一次看这上面的内容呢,当时尤槿都只给我说了个大概。”醉笙看完信,对卿芥说:“泡一壶茶吧,给你讲上次欠你的故事。”
外面下雪了,这是我第一次看雪。你说雪冰凉冰凉的,让人发冷,所以你不喜欢;我隔着窗子,想起你说这句话的样子,好像也感觉到很冷。昨夜受邀去了高楼,有朝歌、有舞袖。离开南月居后,我常去这样人多又热闹的地方,但是我并不是因为喜欢才去的,因为在那样的气氛下,大家把酒言欢,我才能有片刻,不去想你。你不在的时候,我自娱自乐,故作疯癫,用夸张的动作掩饰内心的寂寞,不知疲倦的欺骗自己。我知道自我越行越远的那一刻开始,记忆中的画面便不再重现,有的只是脑海里反复的想起。大概是昨晚和的酒还没有醒,明知道已经不可能了,是我断了你我的这个念,却还抓着不放。我知道你一定会上为仙神,你也说过不会被小情小爱束缚,我期待着,你愿望的那一天的到来,不过如果那一天到来了,我也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即便如此,你期待的我也会期待着。雪好像停了,该梳洗准备去今天的宴席了。
卿芥读完了尤槿的信,这是写给怀信的,也是自尤槿离开南月居后的数年里唯一一封,那次回到南月居,尤槿只是偷偷看了一会怀信,走之前把信给了醉笙,可能觉得信送到了南月居,也算是给了他吧。
那一届新来猎道山的学徒中,属尤槿、怀信和醉笙三人的关系最好,简单来说,尤槿一直喜欢着怀信,只是从未表达,难受的时候就跟醉笙说说,来他这讨点酒喝。后来慢慢的怀信便能看出来尤槿的心意,也就对她上了心,等知道自己也喜欢尤槿的时候三人已经都是南月居一份子了,但久久都不能去往上介,醉笙是本就没那个想法,就是等他俩都去了上介后就离开猎道山,但怀信是有这个想法的,师尊和师宗找二人聊过后,尤槿就离开了,让醉笙替她看着怀信,愿他能如愿去往上介。
“事情就是这样,不擅表达的人,往往会错过更多。”醉笙叹着气,从一开始就为他俩感到遗憾。
“那这信,你是要还给尤槿吗?”
“嗯。当初是怕影响他成为仙神才没送出去,现在这个顾虑没了,也就没有理由替主人留着这封信了。”
他们的这一别不知是几载,又是风雪,又是酒伤,就是为了守着那份简单的心意,天各一方,度过往后的每一日。
醉笙带着信走了,南月居里他的房间又一次关紧了门。
这一夜,那个梦更清晰了。
灯火阑珊里,若隐若现的红棕色衣裳到处都是被划烂的口子,原来是满目的鲜血才错以为是红衣,凶残的环境里,我的心却是温暖的;看见梦里的我,泪留下,把我抱在怀里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