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尽,枯老的树枝提醒着冬的到来,深重灰霭的云层似乎飘不动,抬头的时候总是那一大片躺在头顶。
方好拿了两件厚衣服送给稞子和赤沄穿。露在外面的脸被风吹一了两下就红了,朝手中哈的气散在空气中,一点点白渐渐淡去,揣在兜里的手握成拳头。
卿芥是中午走的,走后没多久,太阳就被密布的乌云遮住,也不下雨,就是冷。
穿上厚衣服后,赤沄出去过两次,稞子都有数着时辰。第一次出去了不到一刻就回来了;第二次却很久,直到晚饭前才回来,吃饭时坐在桌上也是心不在焉的,碗中的几口饭吃得慢吞吞的,硬是一直吃到大家都吃完才吃完。
稞子也只在一旁看着赤沄的一举一动,不敢上前问话,她怕他会说她,因为以前就有过一次类似的事。
过了一天、两天,卿芥没有回来,赤沄也总找不到人。就稞子一个人在殷府里跟西子玩。晚上睡觉时,稞子决定明日跟着赤沄一起出去,看看这几天他到底去了哪里,在干什么。
早饭后,殷启跟方好一同去新街巡视,赤沄在他们离开后也紧接着出了门;稞子蹑手蹑脚地跟在后面,回避着赤沄的每一个视线。
从殷府后离开,稞子一路跟着到了新街,再接下来看到的地方便是赤沄此行的目的地了。
新街的一条小巷后,一个占地虽小但也气派的府邸,门牌大大挂着,写着“程府”两字。稞子清楚的看在眼里。来开门的侍者引着赤沄进了门。
巷子很窄,阳光很难照进来,黑暗中,稞子静静地站在那里看了会儿程府的大门,低下头、垂着眼睛;消失了光亮的眼睛和黑暗融为一体。
返回的路似乎比来时的漫长、安静。稞子背着太阳,丢了魂儿似的走过了飘香的糕点店,走出了新街,独自坐在落厘湖的湖边,盯着湖面。
光秃的梨树枝上,只剩来年准备绽放的点点花苞。湖岸边上的杂草发黄发硬,撑在上面定是会扎手的。花落后的落厘湖真是萧瑟得不符合它的美名。
稞子站了起来,随意地拍了拍裙子。即使是长满了草,湖边的地还是湿凉的。稞子捡了几颗小石子,直直地朝湖面砸去;嘟起的小嘴映成的倒影,水波向中心四处散去,倒影又清断起来。
落厘湖虽不是很大,依稞子的步伐还是得花点时间才能绕完一圈,何况还边走边踢着路边的杂草和石子。
有什么事要到程府去?难道是程椤桑让他去的吗?她让他去他就去吗?
绕着落厘湖,稞子越想越觉得莫名其妙,等到天暗下来,等到吐子饿的叫了,才慢慢往殷府走。快到殷府时,稞子一下被跑来的人拉住,她转头看到一个大汗淋淋、气喘吁吁,另一只手撑着腿的人。
“赤沄...?”
“你笨啊?出去这么久也不跟人说一声,害我饿着还要去找你。”赤沄慢慢缓过来,站直身子,生气得的看着稞子,“让人担心很好玩吗?”
“我...”稞子委屈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急红了眼,几天积压的心情一下子哭了出来,“赤沄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看着稞子哭着跑回殷府的背影,赤沄觉得自己可能说得有些过分了,可他担心她啊,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像无头苍蝇一样找了她两个时辰。赤沄紧攥着被冻的发红的手进了门。
走在去稞子房间的路上,赤沄一直想着刚刚稞子的话。他确实是什么也不知道,也就什么都想不出来。
站在门口,赤沄刚准备敲门,从屋里传来的哭声就进了耳朵,赤沄收回手,又回到饭厅。
“稞子呢?怎么不来吃饭?”方好问道。
“她说现在没胃口,一会等她想吃了我再给她热。”赤沄礼貌的笑了下。
方好点了点头,继续配合着殷启给西子喂饭。
饭后,赤沄帮着收拾了下,再去到稞子房间外的时候,已经听不到哭声了。赤沄敲了两下门,把给稞子热的饭放在门口然后离开了,躲在拐角。过了一会儿,稞子打开房门,左右看了一下发现没人,轻轻地把饭端进去。赤沄看着她偷偷摸摸的样子,笑了。
他对她太熟悉了,了解她的脾性、样貌、喜好,所以即便烛火昏暗,他也能看到她哭红的双眼;所以即便她极力隐藏自己跟在后面,他也能知道。
后天就是稞子和赤沄的生辰了,年芳十六,正值青春年华,也是情愫萌生之时。
早上几只鸟落在房檐,欢叫声叫醒了稞子,一睁眼,干涩的感觉充斥着双眼。稞子打来一盆温水,用湿毛巾敷了敷眼睛,穿戴整齐,对着铜镜中的自已笑了笑,变成原本那个开心的稞子。
饭桌上,香喷喷的花卷、热腾腾的菜粥、味道很足的小菜,让昨晚没有满足的食欲得到了一定的补偿。
赤沄不在,稞子没有询问任何人他去哪了,在出房门的一瞬间她就知道赤沄可能已经去找程椤桑了,可即便是有了心理准备,仍就控制不住心底的失落泛起连漪。
天空被云占完了位置,看不到一点蓝。
卿芥坐在异净背上,停在络都城外。抱着两只整理着心情,走回殷府。
“稞子,怎么一个人坐在这,赤沄呢?”卿芥走进来,看见稞子坐在梨树下,无聊地盯着枝上的花。
“师卿...”稞子站起来跑向卿芥,抱着她,把委屈的脸朝向卿芥。
扑过来的一瞬间,异净和幻青从卿芥怀里跳出来,难得的乖乖的坐在一边。
看这幅可怜巴巴的样子,大概也只有赤沄能让她成这样了。卿芥捏了捏稞子的脸,“又跟赤沄闹别扭了?”
“没有...就是这几天总是看不到他,昨天我就悄悄跟着他出去,看到他去了程府...也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卿芥差点没憋住笑,小小年纪都有烦恼了。
时过镜迁,花落了几回,轮生了几圈;长风过尽,柔肠化了泪眼的苦,轻叹盼过,焚花染香只能独享。
过去的这些时间,足够让每个人都有多多少少的改变。这些细小的变化从别人嘴里、从平日里,卿芥都知道。尤其是在最后一次进居试,进南月居的那一次后,卿芥的心情大部分时间都是较平静的,也不会想太多的事。只是这次,去了趟深海,很多思绪又涌上来,要担心的、要在意的又多了,然后,才发现,自己好像很久没有用这么长的时间去想蓦疏了。
“好几天没见异净、幻青了吧,“卿芥摸着稞子的头,“带着它们吃点东西,然后去玩会儿吧。”
稞子抱起导净幻青,开心地朝厨房走去。
卿芥找到方好,两个寒喧了一会儿就到了午饭时间。
下午卿芥跟方好讨论好的计划进入准备阶段,下人按照吩咐采购好的东西悄悄地放在方好的房间,等待明天到来。
晚饭后卿芥把赤沄叫来说了会儿话。
“我走的这几天你都做什么了?”卿芥好奇的问道。
赤沄好像猜到一定是稞子找师卿说了什么,师卿才会这么问。“没做什么。”
“那就好,有误会的话一定要尽早说开哦。”
“放心吧,我做的是好事。”
说罢,赤沄起身回了房间,推开房门时朝稞子的房间看了一眼。
卿芥手捧着一杯热茶,看了看天空,等冒出的热气散得差不多的时候,一饮而尽。
在稞子还睡得沉的时候,殷府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下人们把昨日下午买好的东西按照计划摆放好,卿芥跟方好在厨房忙活着弄些好吃的。赤沄也起得早,吃了早饭跟卿芥说了一声就出去了。
快及正午了,该准备该布置也都差不多了。饭桌上摆满了佳肴还有各色的鲜花做装饰,椅背的上挂的用作装饰的布旗也换成了浅浅的粉色。主角的位置上,整齐地摆着两副不一样的别致的碗筷。
今天稞子一定是睡足了。起床梳洗完,装扮好,揉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走进饭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