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修走后的当晚,卿芥又收到了灵鸟传信,第二日稞子和赤沄来领取“新任务”时,就干脆直接带套上他们一同去,正好能让他们长长见识。还好有异净在,不然带着两个还不会灵术的,不知道得何时才能到。
到了须奉乡口,稞子和赤沄坐在异净背上飞来,这一路上的激动兴奋都化为了沉默,同须奉乡一样,寂静、鸦雀无声。
破烂、残败的样子比比皆是,卿芥走在前面,真的像是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最简单的砖瓦房,糊着和了干稻草的泥,把房墙同房顶连接起来,缺了半边的门和破了洞的窗放弃了挡风的工作,大大敞着。一个接着一个坏掉的房子里没有见到一个人。
走了很久,到这样触目的场景都快看惯的时候,一座相比而言还算新的庙出现在眼前。庙围墙上的红漆看上去刚刷没多久,大概是须奉乡最有生气的地方了。
刚到门口,还没有推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不同的声音,都是求平安的淳朴愿望。
庙里光线很暗,烛火都集中在佛像之前,四周全是漆黑一片。卿芥推开门的一瞬间,阳光照进,为卿芥飘纱的衣裙勾勒出一道光边。
庙里,除正在佛像前祈愿的人外,两边黑暗中的眼睛齐刷刷的看向门口。
一位老僧穿着破旧的袈裟从黑暗中走来,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深刻的印迹,眼角的皱纹镶嵌在肉里,看不出究竟有多深。
老僧双手合十,朝卿芥行礼,“老衲名号普善,是这小庙的主持,施主想必就是藤公所说能救须奉乡的有缘人。”
卿芥也行了同样的礼,稞子和赤沄也跟着模仿着样子行礼。“普善大师言重了,这是我的两个徒弟。”
“请跟我来吧。”老僧引着卿芥走向庙的深处,暗处的眼睛被伤痛包裹着,几尽绝望。
“今天已经是第七日了,这病传的极快,乡里的两个药师也都没有幸免。须奉乡偏僻,又寻不到外面的帮助,死了好些人,大家都没有希望了。”
老僧说到死人时,默念了几句经。
卿芥正给面前的乡长看脉;发青的嘴唇、不停冒出的汗,还有颤抖的眼皮,这不光是灾病的原因,还有中毒的迹象。
“那两个药师在哪里?”
“左手边第二个柱子旁就是。”
柱子旁,一对男女躺在地上,呼吸微弱,不同于别人的是,老乡都是三两成群,只有他俩是只身躺在这,没有人守着。
症状一样,只是程度没有乡长严重。
“我先医他们。”卿芥的话一出,老僧没有说活,也没显露出什么表情。照常理,理应先救病最重的乡长,如果不是,那难道是没救了?周边听到这句话的人事纷纷把目光投向卿芥。
那个乡长身边的小孩皱着眉一句话都没有说,从头到尾就是紧紧握着乡长的手。
卿芥拿出银针将两个药师的无名指各放了两滴血,血滴进今晨刚集好的清露中,稍过了一会儿才消散开。
“稞子,把姜叶、芋竺给我。”
稞子在筐子里一顿翻找,光线很暗,不过还好找到了,递给卿芥正确的草药。
这个间隙里,卿芥将两人的手臂上各划出一道口子,精维利落,青红的血慢慢流出,稠稠的,滴在铺的干草上。卿芥收集了一点,装在瓶子里,接看卿芥用灵力将姜叶封在血口处,又让药师将芋竺含在舌下。
要想治好病,就得失去毒,去毒的过程得有一段时间,卿芥让赤沄看着,然后带着稞子到外面光线好的地方去制药。
还好带了一筐的草药,要不是有两个徒弟帮忙,卿芥都不一定能带够。瞬间对这两个小家伙的到来感到更加喜欢。
同时,还要感谢藤公给她传的消息,一段日子不见都还记着她送行时的玩笑话。卿芥拿出铃羽发坠,将头发绑起来,方便制药。
怀信是在正轩居进南月居的前两个月走的,去往上介的时候谁也不知道,第二天早晨才听师宗说的。醉笙说,他是想通了才去的上介,而且很庆幸他走了,不然自己还得在这里耗着。之后醉笙也走了,留了张纸条,上面只写了四个字:有缘再见。卿芥是一直没有搞懂南月居这三个人之间的关系,醉笙可能也是忘了要跟她说这一段故事,南月居便随着他们的离开再次陷入沉寂,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也就被埋在尘土中。
那次进居试就四个人,卿芥、藤公、雪楹、迟虞,听说藤公是在进居试刚开始没一会儿就出来了,后来跟他聊天,藤公说他年纪大了,就算去了上介也没什么作为,还要有约束,只是想看看这最难的一关到底是什么,解除一下最后的好奇心。雪楹心态傲慢,性子又急,在这紧要关头失败了,也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失败,受到打击;进居试后,就在小院的屋子里闭关,没有人再见过她。至于迟虞,他的性子跟怀信有许多相似,失利了也没有能让让人看出什么的表情,跟雪楹一样,自那天后,猎道山再无一人见过他,关于他的去向众说纷纭,随着时间的变迁,也就不了了之了。
不过卿芥知道,每一个离开猎道山的人,都有他们想做的事和该做的事指引着,迟虞也是。在离开的人都杳无音信的一月后,卿芥收到了传信,上面写道:新林北界鲜荒山内有流民需医,我现已将他们安顿好,之后的交给你了。信纸的末尾写着迟虞两字。
那个时候,卿芥虽然已是南月居的人,但还住在小院,对小院的感情很深,加上身边的朋友都一个个离开了,卿芥还是更愿意在熟悉的地方呆着。
是迟虞的传信解除了卿芥心中的顾虑,才放下心去做自己该做的事。原来他们都过得很好。
师尊说,一路从未失利从思淼别院到南月居的,除了朔集,便是她卿芥。
这话卿芥一直记在心中,生她之父、养她之父,无一不是成就现在的她的原因。正是因为心中有爱她、惦记她的人,她才不会独身一人。
此时此刻,就好比庙里等待亲友被救的人,或者是只身躺在那里的人一样,大家都并不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