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茶酒的香气飘出酒棚,四处弥漫。想来深茶放久了不好喝,可能用它酿出的酒也不能放太久,于是卿芥就让稞子帮着一同取出来,没想到这味道竟如此香。
“酒酿好了,酿酒的人却不在,难得有个成功的作品,不来尝尝真的太可惜了。”卿芥乘出一勺装在碗里,小抿了一口。
还是给他留着,说不定哪天回来了,到时候要是找不到酒,那就永无宁日了。
说起来,似乎从很久以前就没有喝过果酒了,刚好今日得闲,雨后阳光又有新鲜果子,干脆就酿些。
小山群中,卿芥拎着一个篮子,采了些梅果、香草等。稞子跟在后边背着篓筐,一边看书一边把对应的药草采下来放进筐里。
一抹沉香,刚研好的墨画在纸上,清晰灵动。从小山群回来还未及正午,正好到做饭的时间,边做饭,卿芥也边清理好酿果酒的材料。稞子在院里,小小的身影蹲在一地草药面前,认真的将它们分类,整理,专注的神情显得像个小大人。
透过锅上四起的烟看过去,南月居门口像是有一道光射进来,满头大汗的少年,心思透彻,满心欢喜。
“你说对了,三百三十种,第二个岔路末有一株小树藏在林中,虽小却高,在它的顶部有一朵嫩绿的小花,所以我从一开始就少数了一种。”
“噢,它呀,那天要不是落下一片花瓣,我也没发现呢。”稞子庆幸的舒了一口气。
“那花叫长绒,细细的一枝,却长得跟周边的树同高。这几天刚好要过花期,今日日落后应该就谢了。行了,你们都超额完成任务,奖励你们红烧狮子头吃,”卿芥朝赤沄喊了-句,“赶紧洗了脸来端饭。”
清凉的水扑在脸上,洗争了疑感,留下满意的结果,水上映着的脸,看起来成熟了不少。
从屋里窜出来的异净瞬间抢走了两个狮子头,放进了不知是什么时候准备好的碗里。赤沄盯着异净看了一小会儿,感觉似乎被它震慑到。在猎道山,异净和幻青不需要隐藏它们的灵力,不过异净显露出的灵力跟它变化的大小有关。目前的赤沄和稞子并感觉不到灵力,只是被带有的灵气所吸引。
可能是狮子头的魅力,赤沄今日吃饭的时候比前些天多说了好几句话。
这个象征着灵力水平的南月居,已然很久没有传出说笑声了。
“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你们愉快的吃饭时间呢?”门口走进的人,手中拎着个简陋的筐子,也不影响他浑身散发的仙气。
“偃修哥...”卿芥激动的心情道化成一个灿烂的微笑,她还是像以前一样,跑过去过去抱住他。
这一个拥抱,好像要用尽力量,才能弥补分离的时光。
偃修被派了一个要紧事务要去往下介,走之前来看了看卿芥,距那时都已经过去一年了吧。
离别总是在不经意间就发生了,这让人更加珍惜在一起的光阴,就算是喝一杯茶的重逢,也令人信感欣慰。
刚好午饭也进入了尾声,正适合喝点小酒边聊边吃点下酒菜。赤沄和稞子就让他们自己泡了果茶。
四个人围着桌子,你一句我一句的聊起来,关系很是融洽。听着卿芥和偃修讲的,赤沄和稞子有很多新的收获,三介那么大,有那么多他们所不知道的事,这些新奇的事物都在吸引着他们。
饭后的时光,总是懒洋洋的,令人发倦。在小山群跑了两天的赤沄,吃过后,困意上了头,由稞子扶着回去了。
用过的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摆放在原来的位置,静静地享受着午后的温暖。
酒尽过后,茶一杯又续一杯,可以聊的话有很多,像说不完的样子,每一个趣事见闻,哪怕是日常的琐事也想要拿出来晾晾,偃修大部分时间都在听卿芥说,听她讲完这件又说另件,有时中间又想起了什么,便会突然又穿插进别的话题。
这才是她,卿芥已经长大了,就是偃修还改不掉担心她的习惯。
“没想到芥儿这么快就进南月居了,看来不久就便追上偃修哥我了。”
偃修的笑容一如既往,那温柔的感觉怎么看都不会腻。
“追不上的,怎么说偃修哥做事还是比我老道。”卿芥坏笑着。
“看来是要嫌我老了呀。”
“我不打算去上介的。”这句活说得正经,没有半点说笑成分。气氛沉默了一会,茶升起的一缕青烟慢慢消散。
偃修端起茶杯,吹开飘在面上的茶叶,喝了一口,“嗯,这儿也挺好。”
“这在,我没事的时候就四处去走,去那些灾荒或受疫病骚扰之处行医,爹爹交会的东西不能丢,虽然不在惇物山,但我依然是个医者;再者,我说过要替他赎罪,尽管不能悉数全赎,也希望能减轻他内心的罪恶。”
“看了蓦疏那么久,其实也算认识了,能看出他确实有值得你喜欢的地方。虽然我能看出他对你的心意,但我从来没有彻底的愿意把你交给他;抛开别的不说,他被禁在天渊,是三介重犯,最重的罪名,等待他的是无尽的时间,而你也将会面对这样的漫漫长路。你是我的妹妹,唯一的亲人,我自是不想有任何不好的事发生在你身上,我希望你是快乐的、无忧的,每时每刻都是。不瞒你说,起初我对蓦疏这个人一点也喜欢不起来,我想抓着他的衣领问他,为什么要让你陷入这个局?就算后来我知道你们之间的羁绊有多深,情谊有多真,我也仍是不愿你去面对这无期的等待。我跟卿上是一样的,多希望你一直都是那个需要我们的小女孩,让我们永远护着你。现在卿上不在了,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的一切,去换你的幸福。”
每次见到偃修时,他给卿芥带来的都是欢乐,是最宠她的哥哥。
这样的谈心,是头一回。偃修说这段话的口吻很像卿尚呢,眼睛都湿润了也没发觉。
裙带飘动,卿芥走到偃修身边,坐在他脚边,趴在他腿上。
“我记得以前在惇物山采完草药回来整理,累的时候就是这样趴在偃修哥腿上睡着的。”卿芥闭着眼睛,脑海里都是从前在寤青阁的场景。
偃修像以前一样,理着卿芥散乱的头发。“是啊,每次让你不要坐在地上都不听,结果没多久还坐在地上靠着我睡着了。”脸上微微发红的眼睛渐渐变回原来的样子,长长的睫毛,一根一根排列的刚好,没有交叠,也没有错乱。
“从小到大,你没比爹爹少对我操心;这么久以来你都没怎么想过自己,偃修哥,你也是我唯一的亲人,所以你要照顾好自己,”卿芥抬起头看着偃修,“你放心,我相信我的选择,就跟相信无论何时你一定是站在我这边一样。”
“好,我也相信。”
一阵秋风,就着阳光,轻柔地吹进心里,吹去了顾虑,吹开了心结。尽管物非事非,只要人还依旧,就可以重来。
有时候,多希望一切都还是从前的样,怀念这一切都还没开始的时候,却又舍不下这段旅途中遇到的人,生出的情。
时隔一年,偃修重回天渊凉潭,在这里,从不会有物非事非一说。
“好久不见。”蓦疏先问了好。
凉潭下,石桌上,那件红色的衣裳已不是走时的模样,“袖口改过的痕迹很明显呢。”偃修笑着。
“是吗?看来还得调整一下。”
“嗯,好好做吧,她会很期待的。”
蓦疏楞了一下,轻笑一声,继续做工。
希望她期待的那一天能早些来。
如果三介中最爱卿芥的两个人同时许下同样的愿望,那会不会真的就这样实现。
“药草、药草、药草..都带齐了!”稞子一个个数着筐里的草药,憋了一大口气。
“那就走吧。”卿芥的肩上趴了一只,怀里抱着一只。
赤沄拿过稞子准备背上的草药筐,是走在前面。
“师卿,我们去哪啊?要带这么多药草。”
“须奉乡,千上国西南边上的一个小乡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