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了大半天的纱布,卿芥十分不自在,喝水、吃饭、洗手,干什么都不方便,于是在蓦疏不知道的情况就下把纱布拆了下来,没有了纱布的束缚,手上一阵轻松,像获得了解脱一般。
蓦疏不在浮梁里。没寻见他的身影,卿芥便老想着。这几天练琴虽然都是自己在练,但是蓦疏一直在身边陪着;现在身边没个人呆着到开始出现落寞的感觉了。
今天,整个浮梁里就只有卿芥和下人们,连年丰这样看似无关紧要的人也随伯禹出去办事了。正当卿芥寻思着如何打发时间的时候,异净摇头晃脑的跑过来,头蹭着卿芥,让她跟着它出去。
一片石地,很平整,是有人专门修的。蓦疏站在平地中间,等着卿芥。
卿芥左看看右看看,找不出蓦疏让她到这来的意义。这片平地上只有他们两个人,还有异净,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蓦疏老远就看到卿芥手上的纱布不见了,等她走过来,他又拿出一个透明的小瓶子,抓起她的手,轻轻地给她依次涂上。
“抹了这个你就不用裹纱布了。”蓦疏的手抚在卿芥的手指的一道道裂口上,皱起了眉头。“之后的药都由我来给你涂,免得你自己不上心。”蓦疏给卿芥涂完药后就把瓶子收了起来。
“你怕是忘了,我是寤青阁出身......”
“那又如何?照样有照顾不好自己的人。”
异净在平地上绕了一圈,找了一块最干净的地方,伸了个懒腰就趴在上面开始打盹了,它这日子过的可以说是十分舒适了。
“找你来这里是要教你防身灵术,绝了一些人的不轨之心。”
自那次蒲园之事后,蓦疏就一直记着半佘属的这笔债,只不过碍于自己的身份才没有深究;还有一点是,如若以后自己真的无法陪在卿芥身边保护她,那就一定得让她学会可以保护自己的东西。蓦疏知道,自己总有一天要去赎罪,对此事,蓦疏一直看得很淡。
可现如今,有了牵挂,是将要远行之人最忌讳的。
带着各种担忧,蓦疏教得很仔细,卿芥学的很认真。在整个过程中蓦疏可以感受到卿芥的灵力有明显的提高,于是把所教之术升了一个档次,从灵术变成了仙法。对卿芥来说,学习仙法似乎比学灵术更加手到擒来。同样的,教授之人也感觉到了。
有很多事情,明明有所发现,却偏偏把它忽略,等到发生的时候才想起,后悔当初没有提醒自己。
在手没好的两天,卿芥在蓦疏的指导下学成了许多仙法,还是拿提速来说吧,多快多久都没问题了,这招有了提升,蓦疏也放心许多,毕竟打不过还是可以逃跑的。
卿芥并没有因为手的事而在练琴上偷懒,学完仙法的当天晚上,卿芥就跑到亭子里,坐在古琴前发呆,手放在琴弦上,让新的皮肤与弦相磨合。轻轻地,卿芥试着弹了那首复杂的曲子。
静静夜色中,一曲谱着哀伤,竟无词以对,如此既成《无言》曲。
曲奏自有知者听。卿芥弹的《无言》能听出青涩、生疏,出错的音调、错过的音节,在蓦疏听起来变得有趣又可爱。
一首《无言》练百遍千遍,卿芥识会了谱,手法也逐渐娴熟,偶尔不想弹《无言》时,也会自己谱曲,弹出自己的乐章。
蓦疏开始故意找卿芥的茬,在她出错的时候,在她不练《无言》的时候。起初卿芥还稍稍听下,到后来就变成了互相调侃,两人总是从嫌弃对方的过程中寻找快乐,再激动一点的时候,说是对骂都不为过,他俩却深陷其中不亦乐乎。很多时候,伯禹和年丰在一旁看着都是不明所以的干笑。
看到卿芥和蓦疏俩吵得不可开交,又勾起年丰之前的记忆,不同他们的是,在那段记忆中,似乎只有孤启悦一人在说话,他简单随意的几句回答全然可以忽略不计,等回想完这些便会不禁去想,她此时此刻在做些什么。
这天一大早,浮梁就来了人。是个小男孩,来帮那位重炼师传话,说是蓦疏托他做的东西好了,让今日太阳落山前去取。
蓦疏像是提前知道了一样,还没等下人来传话,便出了房门。走到伯禹屋前又折回路绕了一圈来到卿芥屋子的门口,靠在柱子上。
”快起来,不然......“蓦疏用灵力传话,说到一半卿芥就把门推开,一脸怨气又骄傲的看着他。
“不然怎样?”
“既然起来了,就不用怎样了。”蓦疏放下环抱的双手,立起身子向前走。“走吧。”
“去哪里?”卿芥睁大眼睛,虽然不知道目的地,也仍然跟着蓦疏走。心里似乎对去哪儿并不在意,好似有一种踏实安全的感觉包裹着自己,一点也不害怕。
“外面。”
这个模糊的答案充满未知,去没有对未知的不安。
去往王城主街的路上行人渐渐变多。挑扁担的、背竹筐的来往不息,幽静小路变成川流大道,吆喝声此起彼伏。
重炼铺的位置有些偏僻。要经过主街左侧的一条小巷子,再往前走过几家杂货铺,看到一条小溪再穿过右侧楼间的石路才到。路虽远,但沿途的风景还算美丽,那几家杂货铺也有十足的吸引力。店面虽然偏了些,因为基本是接一些订货的买卖,也就不受局限了,更何况越偏的位置越省钱,出来做生意总得变得精明些。
蓦疏让卿芥在外面等他。炼铺里的火腥味重,沾上了衣服便不好了。
重炼师见蓦疏来了,便从一个匣子中取出一个鸡蛋大小的石头片递给蓦疏。轻轻小小的一片,按蓦疏的要求,浮磐石一面刻着流云纹,一面刻着一朵盛开的锥霞花,石片上方还有一个孔。蓦疏很轻易的就验完了这刚出炉的浮磐石盾的性能,之后给了重炼师一笔钱。
蓦疏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根木羽绳,穿过石盾,笨拙的打上了一个原本很漂亮的结,然后拎着绳子,看着空中摇晃的石盾,一收手,用灵力将它收起来。现在还不是给她的时候。
等蓦疏出来,卿芥一直想看蓦疏到底在这里重炼了什么,不过不管卿芥怎么说,蓦疏都没拿出来。
过了扬长的小道,又重新回到主街上,卿芥的注意力放到了一堆围观的人身上,在人群的最前面是一张精美的告示——才人选举大赛。
除了题目,卿芥还看到了最吸引人的地方,优胜者奖品,上等灵兽一只。
一看到上等灵兽四个字,卿芥就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挤到了人群的最前面,大致的浏览了一下告示内容,便找到报名处,二话不说填了信息。等蓦疏反应过来,赶到报名处一把把卿芥拉出来,为时已晚。
“你了解结清楚了吗?”
看到蓦疏的严肃脸,卿芥有些没底气,“我问了人,人家说是正规的比赛。”
蓦疏拉着卿芥往回走,到人少一点的地方才松开手,一个人在前面走着。见蓦疏一言不发,卿芥意识到他可能是在担心。
“我看了比赛内容,没什么问题,而且听说有很多人参加,你就放心吧。”卿芥在填写信息的时候听到那些围观者的闲谈,但真实与否,她不敢确定。
“虽说新林灵兽具多,可上等灵兽只能是可遇不可求。如若有人拿此作奖,那他的目的一定不简单,不然这就是个空话。”
蓦疏说的话,卿芥也觉着很有道理,有谁会舍得用上等灵兽作奖给别人,肯定是疯了。越这么想卿芥就越慌,突然觉得这个决定太冲动了,有失考虑。
“已经这样了,那就好好做吧,我陪你去。”
刚刚还有如临悬崖的感觉,蓦疏一句话像又把她拉回了安全屋。也是,既然如此便做下去。
在陌生的地方,有人脉那不是不用白不用。关于才人选举大赛,蓦疏想要进一步确认,希望真如卿芥所说的,没有问题。
伯禹在外面跑了一趟,回来时便带着消息,据他查出的消息,这个比赛确认是由官办,没有任何问题。
任何二字在蓦疏看来太过绝对,在他的认知里,凡是绝对的都存在着不可预料的不确定性,伯禹没查出来只能说明暂时没问题,有关内幕只能涉身其中而后知。为今之计,便只有陪着她,护她周全。
除了比赛的真假性,与之关联的,伯禹也一并调查了。
比赛共分为形、艺、才、技、力五试,其中参加者基本都为大户人家,而且都是可以在灵主面前叫得上名的人物。
四人都在凉亭里,为了帮助卿芥获胜来出谋划策。
“新林这些大户人家小姐的才艺都是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要在这两试上赢不大可能。”伯禹分析道。
“那便在其余三项上下功夫,这有胜算“年丰坐在一旁摆弄着苇笛。
“卿卿的形肯定是没问题,即便是那些小姐们也是无法企及的。”伯禹说着还向卿芥挑眉。
“以医取技,灵取力,这些你定比她们强,不出意外,这优胜非你莫属。”蓦疏坐在一旁朝伯禹翻了个白眼。
大赛的日子很快到了,这段时间里,几乎所有人在茶余饭后都在谈论这个话题。
卿芥早早起了床,收拾好行装,准备出发。大赛期间,官方为参赛者提供吃穿住行,虽说是统一提供的,也仍有高低之分。伯禹用灵主亲戚的身份去给卿芥开了个后门,而这个后门在整个比赛过程中也的确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帮了卿芥很多。
庭院里,红绸铺在地面上一直延伸到门口的马车前,几位穿着相同,面生的人整整齐齐的站在红绸旁,迎接卿芥。
这排场可真够大的。
卿芥从房里出来,鲜艳的颜色映入眼帘,在素雅的浮梁里显得有些突兀,让人不习惯。卿芥很快找到了熟悉的身影,蓦疏还是靠在那根柱子上。
“伯禹他们先去探路了,出发吧。”本来年丰也要留下来,是蓦疏硬生生地把他撵走了。
蓦疏一眼就看出卿芥今日的妆容与往日不同,多了几分妩媚。话说了一半就挪开视线,不与她对视,别过去的脸有些泛红,心跳有些加快。
浮梁外的马车十分好看,颜色比较淡雅。车夫说这辆车是伯禹选的,果然很符合他的品味。如今比赛还没开始,伯禹就已经用上他的权利了,看来较量已经在无形之中展开了。大赛之初,卿芥还没意识到所谓的比赛,内心里满是激动和紧张。
坐在马车里,卿芥也忍不住掀起窗帘往外看,见蓦疏在后面跟着顿时舒心了很多。透过这个小小的窗口环顾四周,偶尔能看到一些来自其他方向的马车,路上的行人也都对着马车议论纷纷。
华予府,参赛者住的地方。深灰的墙瓦看上去十分大气,棕色的木柱更添一份华丽之趣。不计其数的侍卫和侍女站在府内外,迎接到来的参赛者。
府门外不同花色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从上面下来的各家小姐气度不俗,一些人从步伐体态上就可以大致知道她的性格。有几辆样子普通的马车,上面的人下来时都没有人扶。看到这一幕,卿芥开始慢慢对这个比赛有一丝一丝的看法了。
蓦疏扶着卿芥下车,引得几位已下车的小姐围观,她们站在门口交头接耳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去了不要多管闲事,长点心。”
“我尽量。”
照卿芥的性子,如果有人故意做她不喜欢的事,不管解不解决得了,她都会心里受气。比起受伤,他更不希望她不开心。
蓦疏一直在华予府外看着卿芥进去,卿芥也总是回头看蓦疏,直到过了拐角,视线无法相对。
安排完卿芥的事,蓦疏便找了附近离华予府最近的一间客栈,没有管住宿环境条件就住下了。挑了一间视野最佳的房间,正好可以看到华予府的门口。伯禹传话说华予府里的一切都安排好了,最后还略带挑衅的说了一句,“你别担心,”伯禹的语气让蓦疏听了很不舒服,一种油腻的感觉油然而生。
卿芥看了看房间,走到外面熟悉府里的结构。转了一圈也没见着一个参赛者的身影,所有人好似都打算在屋子里度过今天。
“这位姑娘,请回到你的房间,一会儿会有侍女送去参赛的衣服供你挑选。”
说话的女子是华予府的管事,负责此次大赛参赛者们的日常生活起居。
卿芥乖乖的回到房间。这个府上哪里都无聊,有严格的条条框框束缚着,没有乐趣可寻。卿芥找出纸和笔,给卿尚写信。
爹爹,您和御狸怎么样了?我时刻都想着你们。我现身在新林与朋友一起,一切安好,请勿挂念。对了,我刚学会了弹琴,等我回去一定为您演奏一曲。愿你们也和我一样快乐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