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对人的印象是可以改变的,无论之前有多差,只要有心。
孤启汜成天在厨房呆着,除了给卿芥打打下手之外,还时不时的露两手,像用灵力切菜做饭什么的,全部都交给了卿芥,还教了她几道绝屠的特色地道菜。美食这类东西,是没有地域限制。
慢慢的卿芥和孤启汜的话多起来,两个人也会时不时地说笑,这场面任谁看了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毕竟前几天卿芥还很讨厌他。
住在盗竹寨的这些人也都是明白事理的,如若孤启汜不是绝屠之人,他们一定能成为一起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朋友。
蓦疏有把柄在孤启汜手里。只因为孤启汜没有把他三介重犯这一身份说出来,他才没有想着法儿让孤启汜走。
“小疏疏,你就放纵他俩在那培养感情?”伯禹凑到蓦疏身边,挑着语气说。
“别叫我这个名字。”蓦疏盯着厨房的方向,有些不耐烦。
又到了吃饭的时间,大家不约而同的坐在长桌前。在流光的安慰陪伴下,洛佟的精气神好了许多。
“今天这一桌都是孤启汜做的。”卿芥笑着说道,手还比划着。
伯禹率先尝了一口,表情还不错,“想不到绝屠第一将还有如此手艺。”
“是吧,我也没想到。”卿芥夹了一大口菜放到嘴里,很是满足,嘴角还留着油渍。伯禹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卿卿连吃个饭都是美的。”伯禹看到卿芥的样子,忍不住调侃了一下。
蓦疏坐在卿芥旁边,下意识的就伸手给她擦嘴。手到嘴边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一桌的人都注视着他俩。蓦疏连忙收回手,看到伯禹递过来的手帕,一把接过塞给卿芥。
一顿饭就在带有尴尬的气氛中结束了。饭后伯禹提议晚上喝点酒,好好放松一下,大家都同意了,当然蓦疏是从不发表任何意见的。
于是孤启汜便说要做一个特别的下酒菜,大家都期待着,卿芥是最好奇的一个,还说要跟着他一路去找食材,便找来蓦疏帮忙洗碗。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还有走之前孤启汜面带诡异的笑容,蓦疏心里就不是滋味儿,叫上异净就准备继续去做他的事。手一挥,那些碗筷便干净整齐的回归原位了。
“你怎么会做这么多东西?”卿芥边走边问到。
“有个难伺候的妹妹,专门学的。”
卿芥想着,难怪孤启悦这么古灵精怪,原来是被哥哥惯的。
“那时候家里管的严,我天天都得学灵术、仙法,没给她做过几次,后来家里情况变了,但也没时间给她做了。”
卿芥不难听出孤启汜话中对孤启悦的愧疚。
“你是除了我和我妹妹之外,第三个知道这件事的人,还是第一个能让我心甘情愿做这么多事的人,你愿意当我的朋友吗?”
“当然愿意,以后要是哪天我受到绝屠的威胁了,直接报你的名号便可,多方便。”卿芥开着玩笑。
“那除朋友之外…”孤启汜变了语气,很温柔,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的温柔,但也有些不自信,他很期待卿芥的回答。
孤启汜的语气让卿芥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想到那天孤启汜说他是因为她来的,还有这些天的种种事情,都让卿芥觉得内心有些错乱,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想这句话。
“…怎么?还想当仇人啊。”卿芥快速的回过神,搪塞过去。
“这点我可以保证,这辈子绝不做你仇人。”孤启汜一本正经的说道。
这辈子绝不做你仇人……
一个形似枯树的茎类植物,不长叶子也不长花。没有经过任何的烹饪加工,直接上了桌,这就是孤启汜所说的下酒菜,灵食籽。
等天黑下来,木头架的篝火堆点起,孤启汜一点灵力,灵食籽像着火一样结出了果实。越是怀疑便越是惊讶,这果实的味道竟是如此特别,刚入口时有熏肉那种淡淡咸咸的口感,下肚以后口中又是酸甜的果味,就像饭后又吃了水果,圆满的感觉。
既然起了兴致,就的配合气氛,伯禹的琴音再合适不过。卿芥伸出手,指间飞出星星光点,孤启汜也用灵力点起光点,跟着蓦疏也是。三种不同颜色的光一同在空中晃动着,异净飞来飞去,用厚厚的爪子捕捉着每一个光点。
这个晚上十分惬意,如果再有年丰的笛声相和,就更加完美了。
“卿芥,若是以后给我的任务会伤害到你,我定不会受。”孤启汜的这句话字字有力。
“就说你会是个好朋友。”孤启汜变出的红色光点飞到卿芥的手心,“果真还是红色好看。”卿芥是喜欢红色的,脸上很自然的就扬起笑容。
孤启汜苦笑着,有一种被拒绝了的感觉。卿芥的这句话孤启汜放在了心上,她喜欢红色。
红色的灵光缠绕在孤启汜的身上,弹指间,满天星空多了许多色彩,整个寨子被微红的光勾了边,外面的树林变成了红色光海,像一大片红枫林被风吹动。
“送给你。”孤启汜温柔的给卿芥带上一个发光的红色花冠,灵光飞舞着,点缀着卿芥的妆容。
卿芥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她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红色在一起,而且淡浅分布的正好。她起身,灵光一现,换上了那件偃修送她的青羽缕衣。这样的场景就得配这样的衣服。
裙袖翩起微光,风叶晃动轻凉,弹一曲配酒,中意人在心上。
看到卿芥的舞姿,孤启汜已经非常满足。这些天,卿芥让他又像小时候一样,回到了最平静、最普通的生活。
她不在乎他的身份,不因为他做过多少坏事而怕他。在卿芥面前,他不需要再装扮成高椅上那副精明的嘴脸,他可以笨一点,让她调侃他;可以恶作剧,让她追着他绕着整个寨子跑。他开始想,如果自己不是出生在绝屠,又或是,若自己没有那么多身份…
不止孤启汜一人看卿芥看得入迷,蓦疏也是一样,目光紧紧追随她的步伐。
很多时候,一些念头就在不知不觉中出现了。
新林的另一处,百折路,倒也平静。
晒谷子、掰玉米、除草翻土,年丰样样活都干了,这种久违的田园生活让他觉得十分亲切。
孤启悦不一样,她每天看着年丰忙这忙那的很是无聊,又不能出门,只能换各种不同的地方坐。本想逗卷耳玩,可是以它的体型,这里根本施展不开。
“年丰,你别忙了,陪我玩会儿。”孤启悦从房顶上跳下来,拉住年丰的手。
“叫你的灵兽出来陪你玩啊。”年丰抽出手,继续干活。
“卷耳太胖了,这儿太小了。”孤启悦又拉住年丰。
“你就它一个灵兽?”
“嗯。”孤启悦对着年丰撒娇,“要不你做我的灵兽?”
年丰瞥了她一眼,走到了远一点的地方。
“开个玩笑而已嘛。”孤启悦嘟起嘴,手里拿着干树枝到处乱挥。
那对老夫妇并肩坐在门口的板凳上,笑嘻嘻的看着。
谷子翻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乖乖地躺在地面上,几颗调皮的滚到远处,发现身旁没了同伴就停了下来。用脚踢着地面上的石头,踢出去的,便没有再拿回来。
常言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离别的到来总是让人措手不及。
盗竹寨的早上,从一个重重的铜盆落地开始。
蓦疏一早就觉得卿芥挂在腰间的石头很是眼熟。趁她还没有醒,便蹑手蹑脚的走到她的床头,悄悄拿起一看。
果然是,虽然颜色不一样。蓦疏朝石头里看着。
卿芥闻到蓦疏衣袖上淡淡的清香醒了过来,一睁眼便见到蓦疏在旁边。两人愣了一下,各自朝后退了一点,下意识里蓦疏将手背到身后。
“你拿的什么?”卿芥发现蓦疏鬼鬼祟祟的。
“…”
卿芥下床靠近蓦疏,蓦疏便顺势往后退。随着卿芥一步步逼近,蓦疏都不知道该看向哪里,一瞬间什么也想不起来。
哐的一声,铜盘重重地倒扣在地上,把两人吓了一跳。这动静,楼下也听见了。
蓦疏赶紧把铜盆放回原处,把石头放到卿芥手中。
“我就看了一下。”
卿芥拿着石头,把它系在腰间,小声的说道,“看就看嘛,躲什么。”
楼下的孤启汜被那一声哐惊醒,想着上面到底在干什么。随之,应觉传来了话,说孤启悦不在府中。孤启汜立马紧张起来,出了门。关门的时候,屋子又变回之前的模样。
好像大家都被铜盆落地的声音叫出了屋,一同在院子里碰了面。
“卿卿,没事吧?刚听见从你房里传出了好大的响声。”
“啊,没事没事。”
孤启汜走过来抓住卿芥的手,把她拉到厨房。
“卿芥,你愿意跟我回绝屠吗?”孤启汜想来想去还是把这句不抱希望的话说了出来。
在院子里偷听的蓦疏,直接转过来面朝着厨房,瞪着眼睛。
卿芥有些惊讶,结结巴巴地说,“我…”
孤启汜笑着,“我知道,我们是朋友。你把这个拿着,”孤启汜把衔情戒放到卿芥手中,“现在我得回去了,下次见面时,我希望你带上它,跟我一起。”说完,孤启汜看了蓦疏一眼,对他说,走了。
衔情戒,象征爱情的灵物。可以让带上它们的情人无论身处何处都可心灵相通,凭着感应找到彼此。
熟知灵兽灵物的卿芥,怎会不知道这衔情戒的意义。这三介仅此一对的灵戒,如今一个在她手中,一个在孤启汜手上。
这些天卿芥始终不敢去想孤启汜到盗竹寨来,又一直跟着她的用心,这下她不敢想的都变成了事实,赤裸裸的放在她的手上。她收起戒指,整理好心情。
“怎么不见洛佟和流光?”卿芥问到。
“他俩的话,昨天夜里接到灵主的指示就走了。”伯禹回答道。“现在寨主人也不在,伤员也都不需要我们照顾,再待在这儿也没意思。不如,请你们到我住的地方玩儿,如何?”
“好啊。”卿芥很激动。蓦疏在一旁站着,从刚才开始就面无表情。
“那行,年丰那边我通知他。”
与此同时,孤启悦收到了她那个小跟班的报信,说她的哥哥已经知道她不在府上,让她赶紧回去。年丰也收到了伯禹的传话。
相见的时候,什么都要出错刁难,等要分开了,就什么都又通情达理了。
孤启悦和年丰走了两条路。
反坐在卷耳背上的孤启悦看着年丰的背影,很不争气的流了眼泪。年丰感觉到孤启悦越走越远,突然心里有点不自在。他走的这一路上,耳根清净了,像从前,但比从前更孤独。
一时间,都各走各的路。每一次的分开,都会让人明白该明白的东西。
粉色锥霞初开,靠近了你,明了了心。
蓦疏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发愣。他独自坐在异净背上,刚刚卿芥要坐上异净时被他阻止了,她便同伯禹乘一只灵兽。现在蓦疏的脑海里全是刚才孤启汜跟卿芥在一起的画面,而那时的他,说了一句话,这次他自己也听到了。
在孤启汜对卿芥说让她跟他去绝屠时,蓦疏张口就说出两个字,不行,伴随的还有前所未有的心跳。他想来想去,自己并不是因为担心卿芥在绝屠受到伤害而说出的那句话。
这种心动,从未有如此深刻的感受,明明确确的知道自己还活着。这逃亡的生活早已让我如一具行尸走肉,只等着赎罪那天的到来。此刻的我有了欲望,不想让她离开去任何地方,想和她在一起,尽管是奢望,也不想浪费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哪怕终有一天要分开,让我尝尽思念之苦。
蓦疏用灵力一把把卿芥从伯禹身后抱过来。卿芥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你本来就坐这。”
两人并肩坐着,那朵粉色锥霞花开了,占据了在最中间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