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斑驳的树影婆娑,沾着露水清甜和阳光温暖的味道透过微风吹过。拂起清丽的白色窗帘,朦朦胧胧的梦幻遮住病床上的女子。柜子上的花儿肆意散发着甜美的芬芳,带着美好的艺术气息。
阮黎轻轻皱皱秀眉,浓密修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缓缓地睁开了眼眸,里面带着朦朦胧胧的一层水汽,迷离而又勾人。
阮黎下意识地想起身,却被腹部的一阵疼痛惊醒,看着充满病药气息的病房低低地叹了口气。
昨夜的回忆让她有些头疼。
她害怕着,庆幸着。
还好,他在。
她端详起自己指节分明的右手,回想起他包裹着自己芊手的触感。似乎还残留着余温,粗糙的茧子摸起来有些发痒,莫名地带着暖阳徐风的温柔。
让她如盗贼般的贪婪,渴望着。
病房窗外的天边晚霞染成瑰丽的玫瑰艳色,像少女脸上粉嫩的胭脂,带着夺命般的诱惑迷人。像油画般庄重精致。这一点一滴的色彩都倾洒在少女的身上,让她的眉眼柔柔地镀上一层金光,带着朦胧的,引人探究的迷雾。让人想带着浅浅笑意地拨开,热血沸腾地想征服。
“唔……”
静谧的房间里响起一声细小,微弱的呜咽,如初生的小兽般柔弱无辜。
阮黎扭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少年的额头缠上了白花花的绷带,右腿打着些许笨拙的石膏,坐在轮椅上。脑袋斜靠在她的病床上,安安静静地睡着,长而浓密的睫毛遮挡着一切。阮黎一侧身,阳光漏过去,深深浅浅地为少年打上一层瑰丽的光晕。
“阿离?”阮轻声喊。
见少年没有任何动静,依旧惰懒地靠在她的床沿。只是眉头紧皱着,好像被噩梦缠绕住了,带着一种魔力让人不禁想抚平他的眉目山河。
门外带着节奏的脚步传来,似乎是犹豫了一阵才缓缓敲响了门。
阮黎的眼皮都没掀一下,指间拨弄着陆离的发卷,有些漫不经心地说:“进来。”
来人看样子是个大学生,她面目清秀,整洁的西装勾勒出姣好的身形,不卑不亢地站到阮黎面前说:“阮黎小姐,你好,我是你的助理方涟漪。”
阮黎没有像往常一样轻轻地带着笑,似乎是有些厌倦,神色散漫。
“扶我起来。”她伸出手,软软糯糯的嗓音掺杂着几分清冷。
阮黎散漫地靠在墙上,洁白的墙反倒映出她的肌肤越发洁白胜雪,近乎失真。千篇一律的病服被她穿得肥大宽松,越发显得她清瘦单薄,却又多了几分洋娃娃的精致感。
方涟漪眼底闪过几分惊艳,随后正了正神色。
“阮芜小姐暂时抽不开身,正在为段晓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希望阮黎小姐能理解。”方涟漪开口。
阮黎用纤细的手支着下巴看着窗外,低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应聘助理前方涟漪就有好好了解过这位阮黎小姐了。她为人温和认真,处处带着完美的,礼貌的笑,格外地尊重他人。却总给人带来迷雾般的朦胧感,不真实,捉摸不透。
她突然想起一句话。
“你见过云中的月亮吗,那种皎洁明亮,但是触手不可及的优雅感。”
眼下这样散漫,多半是不想应付她。方涟漪有点小委屈,她这是被阮小姐厌恶了嘛?
方涟漪余光瞟了一眼睡在床沿的少年,又说:“夫人和先生也知道了,正从A国赶来。陆先生的的父亲疑似欠债跑路,留下了陆先生的母亲,阮芜小姐已经暂时补上了债款,也安排了人照料陆先生的母亲。”
方涟漪暗骂一下陆离的父亲不是人,抛妻弃子。
医院的气味熟悉得让阮黎感到一阵阵的反感,阮黎努力想平息住心下的暴躁,不迁怒方涟漪,她问:“学校那边安排好了吗?”
“已经请好病假了。”
阮黎点点头,便让方涟漪下去了。
方涟漪摸摸鼻子,没能勾引到阮小姐有点小难过。
不过当了阮小姐的助理,近水楼台先得月,她很快就能踹开那个陆离上位的!
门外的方涟漪暗暗下定决心。
此刻的阮黎并不了解方涟漪的一番心理活动。
虽然心里知道是阮芜担心自己,委婉地变相监视。
但是在之前阮黎就已经推辞过几次了,现在又发生了这种事情,她实在是不好寒了阮芜的心。
……
他被父母牵着手回家。
回他的家。
公园的旋转木马和香草味的冰淇淋很甜,甜到心里。
生日会上的蜡烛和蛋糕,他吹灭蜡烛许了个愿。
衣服很漂亮,很暖和。
学校里的小伙伴们有点可爱,还有些幼稚,但他还是有点想她。
他窝在父母亲的怀里,看着火炉里跳跃的火焰,窗外寒风凛冽,冰雪飘扬。
有一天,似乎一切都变了。
他躲在门缝瞧。
母亲的尖叫,父亲的打骂。
他瞧啊瞧。
一片冰冷的,红色的世界。
母亲偶尔会猩红着眼掐他的脖子,咆哮着让他去死。
清醒后看着他脖颈的一片青紫又抱着他悲凉地哭诉,道歉。
或者偶尔父亲雨点般涌来的拳打脚踢。
烟酒气息很呛人。
打骂声很聒噪。
日复一日的。
方寸天地里,让人从脚底凉到心的绝望。
世界越来越黑,叫人恐惧的黑色淹没了他。
万物晦暗之际,她站在有光进来的地方,朝他伸出手。
触手可及的温暖。
他想,他的愿实现了。
……
陆离紧闭着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阮黎带着阳光的朦胧的背影映入眼帘。
他记得他好像做了个好梦。
梦里有她。
阮黎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身。
两个人的视线交错,空间里一阵静谧。
陆离像喝醉酒断片一样,看到她白皙的脖子上染着红色的指痕,和细细的血痕,昨夜的一幕幕皆像放电影一般在脑海里播放着。
“你怎么样,有没有好点?”
她背着光,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咬着苍白的唇一点一点地漫延出艳色。
“我没事,倒是你……”
陆离眼底带着些许的红血丝,颈子上隐隐约约的青色血管与白净的肌肤,给人无瑕的视觉冲击。
“黎明。”
他这样生涩地叫着她的名字。
阮黎依旧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
“我十七岁了,再过几个月我就十八了,我很快成年了。”
“我不是那个只会叫姐姐的小弟弟了,我可以把你揽入怀里,可以让你躲在我的身后做个胆小鬼。”
他顿了顿,声音有些无奈的叹息。
“黎明,我在的啊。”
阮黎低着头,局促不安地紧紧揉捏着自己的衣角,像个被老师训导的孩子,乖乖的带着些委屈地低声说:“对不起……”
阮黎在危急的时刻联系了家人,朋友,却唯独没有联系他。而在铁棍即将打下来的时候,她又以她的后背护着他。
陆离觉得阮黎依旧把他当成那个小弟弟。
不止是年龄,身体,心理,即使没有那么的成熟都好,都不需要一个纤弱的女孩来保护他。
陆离想让她明白,他可以保护她的。
而不是,用自己那瘦弱的身躯挡在他的身前。
陆离揉了揉眉心,嗓音有些嘶哑:“黎明,过来。”
阮黎有些惆怅,低低地应了一声,慢吞吞地走过去。
阮黎蹲在陆离的轮椅前,抬头看着他。
陆离说:“我也知道,你有很多事情瞒着我,不想让我知道。我尊重你,等你自己告诉我的哪一天。虽然你总说要依赖我,可是一直以来你都是自己撑着,请稍微地,依赖一下我?好不好?”
他如水墨画般细腻的眉眼,此刻带着些小心翼翼。
阮黎心里一酸。
陆离用纤长的手掌放在阮黎尚为消肿的脸庞上,细细抚摸着。
“我没能守护你的那十年,辛苦你了。”
阮黎心里某个地方轰然坍塌。
阮黎将脸颊贴上陆离的手掌。
“因为喜欢你,所以我想把更多完美的一面展现在你面前。”
“我并不想让我的一些过去影响到你,就像有人看到你知道我有心理疾病后心疼得哭出来的样子。不想太过依赖你是因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离开我,而且这样对你而言会很累。”
“你尚且比我年少两岁,过于沉重的事物或爱,我担心会压垮你。”
陆离的心沉了下去。
阮黎继续说,“所以啊,没事的,这么多年我也都习惯了,我自己可以的。”
她的心门禁闭着,始终不愿意敞开。
“虽然的确或多或少地会有点累,但是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阮黎莞尔一笑。
我想,硬撑了这么久,有你,大概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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