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停在了阮黎的唇瓣之上,仅几寸之隔,因为几道急促的门铃声打破了空气中弥漫着的旖旎气息。
他不悦地皱起好看的眉,安抚似的对眼前酣睡的少女轻声说:“乖乖睡觉。”
陆离到玄关处就犹豫了几分,阮黎独居的地址极少人知道,这个时间应该是她的家人。
他与阮黎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若真是被她家人看到的话。他倒是不怕,怕的是阮黎,她的家教那么严,大概是会受说教的吧?还是不要长久逗留比较好。
也不知道那个小傻瓜醒来看见他不在,会不会着急。
他斟酌再三,还是整整衣服便开门了。
“阮黎你……”阮芜等得有些不耐烦,又隐隐担心阮黎出事,急的焦头烂额。
但抬眸一看却是个十八七岁的少年,她楞了楞。
陆离见是在奶茶店的电视机上看到的,阮家大小姐阮芜,心下明了。
“你好,我是阮黎的同学陆离,代表班级探望阮黎同学的,您是她的家人吧?”因着是阮黎的家人,陆离得体地做了番自我介绍,眼前不过二十几岁的女人只失神了片刻便又恢复冷静。
阮芜听见陆离这个名字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轻微地嗯了一声。
陆离听出她语气里的冷淡,不卑不亢道地说:“既然阮黎同学我也探望完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阮芜点点头,让开了路。
陆离出来时才注意到阮芜身边的女人。长相端庄娴柔,一身白大褂气质出尘,紧拎着医药箱,看样子是个医生。
私人医生吗?
陆离也没有细想,今天还得赶去兼职。
阮芜看着陆离笔直离去的背影暗想,她那傻妹妹的眼光还不错嘛。
江妍默不作声地关上门,隔开阮芜对陆离打量的视线。
她对上阮芜的眼睛说:“我们先去看看黎子的情况。”
……
“没有病发,只是普通的发烧。”江妍顿了顿,“不过已经退烧了。”应该是因为刚刚那个叫做陆离的男孩的悉心照料。
阮芜松了口气,她一听老师打来的电话就以为阮黎是病发了,火急火燎地带着江妍赶来。
她随手拉了张椅子坐下,静静地看着熟睡的阮黎。
另一旁的江妍似乎是看出她的忧虑,柔声安慰说:“你也别太担心,会好起来的。”
江妍一直知道阮芜是个不折不扣的妹控,对阮黎疼爱得很,只是本性冷淡不想被看出来。
她伸出手,想揉揉阮芜那紧皱着的眉心。
“妍妍,拆掉那个行吗?”虽然阮黎睡着,但阮芜还是没有挑明说,江妍也心知肚明。
“不能,让她搬出来独居已经很危险了,要是拆掉的话……”江妍看向窗外说,带着若有若无的疲惫。
阮芜心下知晓,若是拆掉,等阮黎出事他们可能就赶不过来。
万一她发现了。
阮黎一向看重自己的隐私,她并不想让缓和的姐妹关系结冰。
“唔……”阮黎小猫儿似的娇声呜咽了一下,又翻了个身。
阮芜为她掖了被子便和江妍出去阳台说话了。
“这些天阮黎在陆离的陪伴下,情况稳定了很多。”江妍说。
阮黎对一些事情没有多少耐心和兴趣,阮芜专门为她买的多肉已经死掉了。她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上面停留了一会,淡淡道:“你继续。”
江妍继续说:“那个男孩看起来并不知道黎子有抑郁症,大概是她瞒着不想让他知道吧。”
“所以你担心陆离知道了会离开她?”阮芜垂眸说。
“他要是敢离开我妹妹,就得提前订好翻盖还是滑盖的棺材。”她的眸中幽光愈深,如十二月寒冬。
江妍欲言又止。
阮芜说:“妍妍,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啊,最是护短。”
“没办法,以后也不想改。”
江妍噗嗤一声笑出来,望着阮芜眼中的柔情几乎要满溢出来。
但当阮芜一对上她的眼睛时,江妍又迅速地将眼底的温柔尽数敛起。
阮芜托腮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似乎要下雨了呢。
接近阳台走廊的转角处,阮黎赤裸着脚站在在冰冷的地板上,如蝶翼般的睫毛轻轻颤动着。似乎想着什么,一张唇瓣咬到发紫,她的眼底一片阴影,神色莫辨。
离开……吗?
……
陆离冲到店里的时候已经被雨淋得跟落汤鸡一样了,看着店里像往常一样带着暖黄色的温柔,他长长地舒了口气。
老板娘见是陆离来了,看见陆离这一身,连忙催促着他去换衣服。
“这都淋成什么样了啊孩子,感觉去把工作服换上。店里还有那么多服务员呢你着急什么,快去快去。”老板娘还顺便将店门关上,不让雨打进来。
陆离点点头便去更衣室。
老板娘的声音还在身后念叨,“我那个不省心的儿子啊到处耍,指不定下雨天也跟你一样成落汤鸡,哎儿子!”
江月半一个踉跄跌进来,老板娘连忙扶住。
“你看看你,被我说中了吧……”老板娘恨铁不成钢地唠叨着,余光瞄到自己儿子身后还跟着一个女生。
她瞪大眼睛把江月半拉过来:“儿子,怎么回事。把女朋友带家里来了?”
江月半无奈地摸了摸鼻尖,耳根悄悄红了说:“妈,人家是我约的女网友,什么就女朋友了……至少现在还不是,哎您就别瞎操心了好吗?”
“哎,我怎么就瞎操心了……”
顾襄妩看着把她扔在一边嘀咕的母子,脸色不是很好看。
心心念念的小奶狗,结果等见面却是一个大胖子。
天公还不作美,精心化好美美的化妆,穿好漂亮的裙子,一场雨就什么都冲刷掉了。
莫名其妙地被拉到一家小吃店,说是到他家坐坐,结果转头她就被人扔到一边了。
这搁谁能高兴得起来?
现在她浑身湿了个彻底,那些吃饭的客人也有意无意地看向自己,带着笑意。
顾襄妩发誓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狼狈过,要是顾襄寒在这,肯定会嘲笑她。
但是出于礼貌,她还是站在一边,并没有打断江月半和老板娘的谈话。
老板娘说着说着也记起了顾襄妩,低声和江月半说:“带人家姑娘上三楼洗个澡换身衣服,小心感冒。”
江月半接过钥匙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老板娘扯住他又说:“不许乱搞,不许欺负人家,换完衣服下来吃饭。知道了没?”
“知道了知道了,就是你不说我也不会欺负她的。”江月半朝顾襄妩走过去。
“走吧,我带你上去换身衣服。”面对江月半的笑脸,顾襄妩越发火大,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最终是红唇微启:“好。”
他们走过更衣室的时候,一个少年走出来,江月半似乎并不注意,顾襄妩的目光却被他吸引住。不是因为这个少年长得多么俊美,而是他的工作服上印着“陆离”二字。
陆离走得很快,片刻便消失在她的视线内。
陆离一出来,老板娘就急忙催他:“陆离啊,你可算出来了。你看,你看见靠窗的那位黑色西装的先生了吗?”
陆离顺着老板娘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个身形很陌生。
“那个先生点你的名字,应该是认识你的,要你和他同桌坐下谈谈。他坐那等挺久的了,快去吧!”陆离点点头,听老板娘的话朝她所说的先生走了过去。
“你好?”陆离看向那位先生,他望着被雨花打得斑斓的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不断搅着已经凉了的咖啡,良久才轻轻地说:“坐。”
陆离也不推辞,很干脆地便坐下了。
陆离问:“我并不认识先生你,请问怎么称呼。”
眼前的先生看起来三十几岁的样子,衣着华贵不俗,领带打得一丝不苟。面容冷峻,浓墨般的剑眉,眼底的情绪深不可测,薄唇色淡如水。眉眼似乎和陆离父亲些许相像。
“我也姓陆,按辈分你应该叫我叔叔。”他将名片放在桌子上。
父亲还有兄弟?陆离看着他的眼神有些许探究和疑惑。
眼前的先生似乎是不愿多透露,只淡淡说:“名片你收着,必要时候联系我。”
陆先生起身,整了整衣服:“匆忙来这里实在是打扰,有机会我会上门拜访的。”
还示意安抚地用左手拍拍陆离的肩膀。
陆离垂眸,他并没有错过陆先生眼神一闪而过的不屑。
默不作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雨里,陆离撇了一眼桌上孤零零的名片,将名片扔进垃圾桶。
便走开去招呼客人了。
一只白润细腻的手拾起了这个卡片,手腕上还带黑色手表。
雨还在沉重的下着,助理为陆先生撑着一把黑伞说:“先生,那陆离毕竟是野巷里长大的,桀骜不驯,难以驯服。”
陆先生将助理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左手,扔在一旁的垃圾桶里。
“没办法,既然是老爷子要求的。难以驯服?是人就有弱点。”说罢,他的嘴角勾起。
助理了然,为陆先生开了车门:“是,我这就叫人去查。”
陆先生坐在真皮座椅上,看着前方说:“野狗尚且给块骨头便摇摇尾巴,先让他们快活几日,不急。”
车扬长而去,只留下了些许的神秘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