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伶刚回到京城,就被传召入宫,侯府也没进便朝宫中跑去。
一路上人很多,都在说着什么承武侯啊的,楚伶眉心一跳,策马狂奔,心想风华这畜生真是不打仗先折兵,要多混账有多混账。
宫门之外,殷储和殷紫夕漠然地跪着,仿佛一切都与自己无关,如果忽略身上的绳子的话。
清王冷冷地看着看热闹的群众,再看看自己的重臣,笑了一声,正要开口,一个红色的身影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冲着他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风华你个畜生!混账!你凭什么?!这是我的夫君,这是我的家人!”楚伶的手被侍卫及时拦住,楚伶反手给了侍卫一巴掌,倒霉的侍卫直接被打下高台。
群众们吓得大气不敢出,这来者气势汹汹,竟是连王上都敢打敢骂。
楚伶还欲再打,被风华捏住手腕,男人眯起丹凤眼,冷声道:“还没闹够吗?他们是你的家人,那孤是什么?嗯?”
楚伶甩开风华的手,冷笑一声:“你是什么?呵,哪个父亲会在女儿出嫁不满五天就要毁掉女儿的幸福?又有哪国的王上像您这般急着杀了驸马?”
“哦?那么孤的公主,请你说说,你走这三天,去夜国干什么了?”风华抱臂看着面前的少女。
楚伶知道,她走的时候就有影卫跟着她,她让迟年解决了,但是留了一命。现在想来,她真是不该手软。
“我去夜国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他们都是清国重臣,这清国河山大半是他们打下来的!承武侯对你忠心耿耿,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杀他,昏君!活该你无人亲近!”
这下,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楚伶身上了。
“通敌叛国,公主难道不知要株连九族吗?”清王微有愠色,心道这个女儿真是冥顽不灵。
“通敌卖国?株连九族?你怎么不杀了你自己?我通敌卖国?我要反你早就反了!用得着现在吗?我四年打下的江山,你当白来的吗?你借我的手灭了凌国的时候,你以为我没有扭转战局的能力吗?你早就把我毁得一干二净,我不过是惦记着清国百姓!你逼死我母妃,杀了我的恩人,灭了我生活了八年的凌国,你夺走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现在你要杀我的夫君,杀清国重臣,我不同意!”
没有人注意到,殷紫夕的眼中,有光芒一闪而过。
“王上恕罪。罪臣愿将功抵过,自请驻守碧亭关。”殷储突然开口。
风华看了他一眼,继续看向楚伶:“公主,通敌叛国该当死罪,要救你自己和侯府,那就去给孤灭了夜国,证明你的清白!”
楚伶冷笑着道:“好,王上,真是清国百姓的好王上!明天,赤冥骑和黑鹰骑启程驻守碧亭关,驻扎碧亭关后三天,向夜国进攻,王上满意了么?”
此言一出,举国震惊。
赤冥骑,是只属于楚伶的军队,也是属于赤冥阁的军队,他们不管九州内各国纠纷,只听命于阁主楚伶。
而黑鹰骑,是殷储座下的清国军队。
凌清大战那一年,由于公主“失踪”,赤冥骑并未现身于世,而关于赤冥骑的传说,还停留在十几年前,赤冥阁阁主抢亲之时。虽然抢亲失败,但九州所有人,都记住了那支用区区百人,杀了清国迎亲军足足万人的军队。
而黑鹰骑,众所周知,是承武侯攻下凌国一战成名的精锐军队。
风华眯着眼看了楚伶半晌,忽然笑起来:“好啊,孤的公主要立功,做父王的,不能不赏脸。今日之事,便作罢吧,回宫。”说完自顾自转身离去,留下众人在风中迷茫。
“哦,对了。”清王停下,转头似笑非笑地看看楚伶,“把公主也带回宫去,孤要好好跟公主谈谈战事。”
楚伶恨恨地瞪了风华一眼,一袖子拍飞侍卫,转眼没了人影。
“王上!”侍卫脸色青白、可怜兮兮地喊了一声,却见风华扬扬衣袖,道:“公主脚程快,怕是已经进宫了,走吧。”
风华从轿子上下来,不出意外地看到楚伶跪在晏庆殿内,风华冷笑一声,从她身旁走过,坐上高位。
“孤冥顽不灵的女儿,今天这么懂事?看来殷储一家子,真是好棋子。”风华翻看着奏折,玩味地笑着。
楚伶动了动,膝盖传来刺骨的疼,但凡自己能站着,怎么会向风华下跪?!
“王上的脸面,倒是真大,为了对付我一介女流,把天下第一刺客都请来了?”楚伶脸色苍白,但被恰到好处的胭脂遮住,风华从进来到现在,倒是真没注意到她情况不对。
风华皱了皱眉,刚要开口询问,却见楚伶扶着廊柱咬牙站起来,伸手从膝盖处拔出两枚银针,随手扔在地上,笑道:“既然王上不知,那么,离青,你来是为了要我的命,还是要他的命?”
楚伶遥指着高位上的风华,眼睛却看向殿外的黑暗。
风华眼神一凛,侍卫顷刻拔出刀剑准备护驾。
“当然……是要你的命了。”黑袍少年从黑暗中走出来,俊秀的面容带着温和的笑意。
楚伶叹了口气:“想要我命的人太多了,今天你选错了地方。”
离青无所谓地笑笑:“你说得对,那今日便算了,改日再会。”说罢人就再次消失不见。
“追啊,别让这刺客跑了!”话音刚落,侍卫们向殿外冲去。
楚伶一道红绸把他们都扔回去,转头朝风华说:“你就不能养点有用的人吗?追追追,就知道追,你追得着吗?!”
风华看着倚在廊柱上的楚伶,那袭红衣,那眉,那眼,那倨傲的神采,是那么像她……仿佛这世上,她是第二个西凉诗。
风华略带自嘲地笑笑:“今晚好好伺候公主,刺客不必管了,用不着太周到,明天还要赶路。”
楚伶被带走之前,回眸对风华道:“放了他们。”
风华眯起眼睛:“放心,他们已经好好地回到侯府了。公主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楚伶清冷一笑,转身而去。
第二天清晨,楚伶被从地牢里放出来,披了件红袍就走了,甚至补好了粉黛。
到了侯府,殷储和殷紫夕前前后后把她检查了好几遍,生怕她昨日那不要命的话赔上她一条胳膊两条腿的。
然而楚伶气色却很好,还帮着他们准备行囊,未过正午,一行人便启程了。
过午日头毒,虽已入秋,但路上还是很辛苦,楚伶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时,人已经在殷紫夕怀里。
“这么重的伤,怎么不说?”殷紫夕带着楚伶坐进随行的马车里,给她处理伤口。
“没事……小伤而已。”楚伶整个人迷迷糊糊的,执意扒拉着殷紫夕的手。
“我是你夫君,你老实点,上了药再闹。”殷紫夕解下楚伶的外袍,看见里面的红裙上,全是星星点点、深浅不一的血迹。
“下手真狠,这狗皇帝,真不是人。”殷紫夕一边嘀咕一边准备解楚伶衣服。
“不行!不许动我衣服!你动我衣服,你也不是人!”楚伶一巴掌扇开殷紫夕的手。
殷紫夕又好气又好笑:“你都是我过门的娘子了诶,难不成你嫁的不是人?”
“生我那个还不是人呢!”
殷紫夕想了想,有道理。
“所以你也不是人。”
“咱们俩畜生和畜生,怕什么啊?”殷紫夕不顾楚伶的反抗,愣是把人摁在座上,继续解衣服。
楚伶哀怨地瞪了他一眼,气鼓鼓地扭过头去。
“迟年!”楚伶突然凶巴巴地朝着窗外吼:“你笑什么笑!不许笑!扭过去!不许看!”
躲在暗处的迟年强忍着笑意,钻进路旁的树林里去了。
殷紫夕起身把帘子拉好,似笑非笑地看着楚伶:“你的护卫?”
“本来就是赤冥阁的人,喂你快点!冻死了!”楚伶拉过条毯子给自己盖上,冷得缩成一团。
楚伶身上的刑伤倒是问题不大,但是看到她膝上的针眼时,殷紫夕眸光闪了一下。
他自然看得出是谁干的,只是阿青为什么……
“哦,那个啊。”楚伶顺着殷紫夕目光看到自己的膝盖,道:“离青干的,进宫的时候大意了,没想到他居然进宫了。喏,用这个。”说罢楚伶手指一捻,把彼岸之王递给殷紫夕。
殷紫夕微微惊讶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她毕竟是西凉诗的女儿,继承彼岸之王也不足为奇。
彼岸之王与其主人相辅相成,可以为其主人愈伤,为主人所用,但需要主人的血维持生命。
殷紫夕帮楚伶处理好,把人放在马车里休息,自己走了出去。
“让阿青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