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雪下得很大,谢良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他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走了很久,被人大力向后扯了一把,
“当心!”
他重心不稳向后倒去,腰被狠狠地硌了一下。
“花笺?”他疑惑地看着身后的姑娘。
花笺的脸冻得红红的,身上都是雪花,小姑娘拼命挣扎,
“谢良你快起来,我腿要断了!”
谢良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正压着花笺的小腿,他急忙爬起来,又伸手把花笺拉起来。
“你怎么在这?”
花笺有些不自然地掸掸身上的雪,
“二殿下叫我看着你,怕出事。”
她指了指谢良面前的池子。
谢良叹了口气,朦胧的白气笼在他的脸上,
“多谢。”
花笺犹犹豫豫地望着他,最后笨拙地伸手给他抹眼泪,
“别哭了,脸都伤了。”
谢良不做声,只是默默地流泪。
花笺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米花糖塞进谢良嘴里,
“我们孟国陈记的米花糖,我统共就带了两包来,这最后一块给你,”她恳切地望着他,“谢良,你别哭了。”
谢良嚼着米花糖,用力擦了擦眼睛,花笺小心地握住他的手,
“外面冷,我们回去吧。”
她没有说回哪里去,谢良也不说话,被她拉着走。
两个人沉默地走着,忽然花笺问他,
“你为什么叫谢良?”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母亲取的。”
“你母亲一定很疼爱你吧。”
“她生下我几天后就病死了。”
又是沉默,花笺说,
“对不起。”
谢良用力眨了眨眼睛,故作轻松道,
“没事,我姑姑待我就像娘一样,她……”
谢良咬了咬唇,又不说话了。
秦昌王后谢毓一直是一个温柔坚韧到了骨子里的人,当年谢良还小的时候,被几个顽童嘲笑是有娘生没娘教的野孩子,谢毓抱着他,挨家挨户去讨说法,她说起话来细声细气,却又坚定不移。
她对谢良说,姑姑会像娘一样疼爱他,她是容安容华的娘,也是他的娘。
如今,谢良真的没有娘了。
花笺突然说,
“谢良,其实我很羡慕你。”
谢良眨眨眼,
“羡慕我什么?一代神童不思进取终成纨绔子弟?”
花笺落寞地笑了笑,却什么都没说,她从怀里摸出一块刺绣精致的手帕,擦干了谢良面颊上的残泪。
谢良把手帕揣进怀里,吸吸鼻子,
“多谢,我洗干净还你。”
他突然一怔,惊慌起来,
“糟了,我得去找容华,姑姑一向最疼她,万一这个死丫头一时想不开做傻事可就糟了!”
花笺说,“二殿下跟着她呢,不会有事的。”
谢良这才松了口气,他拉着花笺去看谢毓在容华出生时亲手栽下的香樟树,发现容华正蹲在树下抽噎,身后是一个手足无措的宋欢。
容华从来不会号啕大哭,她哭起来总是抽抽噎噎的,仿佛随时要断气一样。
谢良要走过去,却被花笺拦住了,“二殿下会照顾她的。”
他们看着宋欢深呼吸,然后解下了自己的斗篷裹住了容华。
“容华,你别哭了。”
容华依旧抽抽噎噎,半晌她说,
“宋欢,我没有娘了。”
宋欢沉默了一会说,
“我也没有大哥了。”
容华又哭了一会,问道,
“什么时候?”
宋欢道,
“几年前,我母后是继后,大哥是先皇后唯一的儿子,父皇很喜欢他,母后担心父皇立大哥为储,就命人把他推进了荷花池。”
他顿了顿,
“但大哥生前……还是待我挺好的。”
容华渐渐止住了哭声,她说,
“对不起。”
宋欢伸手把她拉起来,少年人抽条长得极快,他已经比容华高了半头,宋欢把自己斗篷给容华裹好,拉起她的手轻声道,
“容华,我们走吧。”
决定保护好妹妹的谢良闻到了危险的味道,他开始喜欢花笺了,但他依旧不喜欢宋欢,他敏锐地察觉到这厮怕不是想拐走他表妹。
这怎么行呢,姑姑可是要他保护好容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