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惊堂木一声敲，“情爱酒是穿肠毒药，娇媚色是刮骨钢刀，不义财是惹祸根首，仇恨气是雷烟火炮。”说书老人打开桌案上的一个玲珑盒子，将手中雁子骨甲片仔细放了进去。
——“前文再续，书接上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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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烹茶泼墨赋诗篇，读雨听风问自然。阡陌悠行哼小曲，夕阳醉美晚霞间。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安安静静的过，转眼离宫已是三年。
长安街上三年来繁荣依旧，只是这前院胭脂铺虽日日门庭若市，后院少年们却仍孑然一身。有些大户人家小姐每日相约去那胭脂铺挑选胭脂，眼神却总是飘向东厢房门楼，若是此刻有少年从里面出来，这些人便忙不迭的补上最鲜最嫩的胭脂色，含羞者倚门浅笑，大方者便上前拉过少年到这胭脂铺里面叙上一叙，不到傍晚时不休。甚至后来有钱人家的老爷夫人为解儿女相思之愁，竟出了赏金，若是说成孟宅亲事者，无论孟宅哪位公子应允，皆可得赏黄金百两、白银千两。真可谓急煞长安有情人。
晌午时分，还未入夏的天气已夹杂着些许湿润气息，略带凉意的微风拂过，阳光倾泻至院中，好不惬意。孟宅后院的青石阶上坐着两个少年，本是互相依靠看着书，许是气候太过舒适原因，人也有些犯懒。白衣少年伸了个懒腰，轻轻靠在身旁那人肩膀之上，不觉浅浅睡了过去。
而那黑衣小少年并未移开身子，肩膀轻轻向下沉了沉，换了一个让白衣少年更加舒适的姿势，任身旁那人随意倚靠。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金少爷跨下骏马，缰绳丢给筱亭便直直走向后院，带着些风尘仆仆的味道，“孟儿，这次去西域进货，就这些胭脂，可把本少爷累坏了，别看都是些女人的精致玩意儿，背回来还是有些许重量——”还未说罢一入后院正撞上眼前这一幕。孟鹤堂似是被吵醒还未反应过来，睡眼惺忪的看向他。“哟二位公子，我回来的不是时候，扰了你们雅兴了——”金霏揶揄道。
“金霏！你可回来了！”孟鹤堂回过神来从石阶上弹起，“你是不知道，筱亭最近忙不过来，我和九良天天要被他使唤干活啊，那些女人们恨不得把我和九良吃了，嘎——”孟鹤堂三两步到金霏面前张牙舞爪哭诉告状，周九良在身后看着他的先生，这些日子虽有些苦恼，但嘴角却也不自觉微笑。
“金霏哥哥，此程是否累坏了，我与孟哥那日上街给你做了双极舒适的鞋子，我去取来你且试试看，看是否合脚。”九良起身，活动了一下已经酸胀的胳膊与肩膀，转身准备去房中将前些天做好的鞋子取来。
“九良莫忙，我紧赶慢赶着急回来，是有一事告知。揽月阁栾阁主生辰将近，想必二位已收下宴请并备好了贺礼。孟儿，但这次宴请名单上有你四哥云达，这是我未曾料到的。”金霏看着孟鹤堂的眼睛，似是在询问他的意见，“不知这栾阁主是否已是四皇子的人。孟儿，你发话，若是你不想见这些故人，我们不去便是。”
九良在旁侧听着，轻轻拽了一下孟鹤堂的衣袖，“先生，若你不想去，我与金霏哥哥替代你去便是，你不必烦恼此事。”说完看着金霏，不知为何，九良总觉得，这次回来，金霏似是有事瞒着二人。“金霏哥哥之言提醒了九良，先生，那揽月阁汇聚五湖四海志士能人，又怎甘心区区只为一青楼之地。这次四皇子云达高调赴宴，怕是那不问朝堂之事的栾阁主也是清楚站队了。孟宅自从在这长安街安顿以来，与这揽月阁交情甚好，若栾哥哥当真站了队，先生，往后我们躲远些便是。”
孟鹤堂这段时日总是嗜睡，似乎对很多事情都不上心，“九良，金霏，宴请既已收下，栾阁主待我如长兄，我岂能言而无信。我们去会会，你们莫担心。”在下了决定之后便转身回房中准备继续歇息。孟鹤堂不在意，可那周九良凤眼之下心思缜密不会不在意。
九良转身将房门轻轻扣上，凤眼微微眯起，拉着金霏远走两步后低声质问道，“金霏哥哥此举何意？你明知先生不会爽约，却还故意提起朝中旧人。以金霏哥哥与先生的竹马交情，先生作何决断你会不知？”九良看向金霏，眼神之中充满坚定，“若是金霏哥哥你想带先生回那杀伐无情的朝堂之上，我周九良第一个不同意。”说罢转身去了前院。
九良离开后，孟鹤堂打开房门站立门前，刚刚的困意已不复存在，眉头紧锁，凛若冰霜，“金霏，这么久了，你此次着急回来，是否已查清楚事情始末？”
“九良这孩子属实倔了些，心疼你也是真真儿的。孟儿，此次我绕道城外雍凉之地，当年四皇子云达与大皇子云伟在此争夺兵权之时，九良的家恰巧就在两股人马交汇之处，村落被血洗，九良的父母和村里的百姓无一幸免。九良当日外出为村里一无儿女的老人家采摘中药，才得以幸免。”说罢金霏叹了口气，“我们捡到他的时候，他已是无依无靠，饥肠辘辘，又因身子单薄体态弱小受尽地痞流氓欺压打骂、出言侮辱。也是个可怜孩子。”
金霏说的话字字诛心，每一个字都似利剑刺在孟鹤堂心上。孟鹤堂这几年其实早已清楚自己的心思，但他不能在他的小孩儿面前有任何表示。孟鹤堂害怕。他担心九良知道自己心存这些儿女情长，便不再亲近他这个哥哥。若是情满则溢最终失去，倒不如隐藏心底，情份少一些，也就长久些。于是多年来孟鹤堂就如亲哥哥一般悉心照料九良，可有些感情藏在心底却从双眼中满溢了出来。他握紧双拳，眼眶微红，字字铿锵，“金霏，九良之仇我不能视而不见。”
金霏看着眼前之人，三年前自己曾问孟鹤堂“九良为何没家了”，原本只为埋下颗种子，想着随时间慢慢生根发芽在心底长草，但不曾想孟鹤堂对九良的心思已是肆意疯长，三年已成参天巨树。金霏明白，孟鹤堂越深陷一分，离这棵树倒塌就越近一分。三年前的“好梦正初长”，如今，倒有了几分长成的滋味。“孟儿，我有一计。”
————————————————栾阁主生辰日—————————————————
树烟花雾绕堤沙，楼阁朦胧一半遮。又是一个烟雨朦胧日。
一碧色轿子落在揽月阁前。黑色长衫凤眼少年跃下马车掀开轿帘，只见青衣男子腰佩宝剑气度不凡，小心搀扶马车内一家眷。女子一身碧色，取一薄纱遮住面容，仍依稀可见一双媚眼随羞合,一片丹唇逐笑分。在此烟花巷柳处，却增添了几分不入尘世的淡淡仙气。
这身女装扮相是金霏和九良强行给孟鹤堂穿上的，衣服是张少庄主托人置办的，送来之日还特地让孟鹤堂穿给他看。金霏此举意欲隐藏孟鹤堂的身份，而九良坚持让孟鹤堂穿此身，仅仅是因为先生好看。孟鹤堂为了却九良心中的仇恨，今晚倘若是需要他赔笑，他也会照做。
揽月阁此刻红灯高悬，热闹异常。伴着女子或软糯或清脆的吟笑声，眼前豁然一亮。楼上楼下香艳妩媚，男来女往搂搂抱抱。周九良看着那红粉绿绢，短襟长裙心生厌弃，眉头不由得皱紧了几份。孟鹤堂见状牵过九良的手，小孩似是不喜欢这种地方。几人顺着楼梯上了二楼，一缕缕幽香伴着糜音散播开去，栾阁主坐在二楼已是恭候多时。在栾云平身旁的男子身着紫色锦缎，怀抱两位美人，不是别人，正是四皇子云达。
栾阁主看向这一袭碧衣女子与面前的周金二人，似是明白些什么，也不作声张。
慢歌艳舞，燕瘦环肥，罗群轻佻，云鬓微乱。此娇此媚此情此景，当真是揽月阁天下第一阁的景象了。美酒在前美女在侧，云达早已有了醉意，酒醉人亦醉。
“叮——”栾云平敲响了面前的银制酒杯，清脆悦耳的声音将乐曲声盖了下去。“栾某今日生辰，幸得四皇子庇护，栾某特地把藏于揽月阁的头牌弦师和头牌花魁请了来，为四皇子助兴。”说罢对上金霏眼神，举起手掌，“啪啪”拍了两下。
九良闻此示意，携此碧衣“女子”站立厅中，旁边金霏将张云雷送的那把三弦递于九良。与上次不同的是，此次九良素手轻弹，身旁窈窕女子娇媚细语缓缓诉唱，身影摇曳婀娜多姿。唱的还是那陆先生与唐小姐的故事。上次之后孟鹤堂缠着九良教他唱这小曲小调，本就生的芙蓉面貌骨匀柳腰，唱起这唐婉儿的折子戏词便更加楚楚动人含情脉脉了。只是眼前这“女子”眉眼之间总是不自觉的瞥向面前端坐的黑衣少年，弦调好绷直极硬，那白玉手指也不知疼不疼。
世人皆闻揽月阁有一头牌弦师和花魁，周弦师便是孟宅府上那孟氏弟弟，可那花魁孟娇娇世人从未得见，今日真当是大饱眼福了。
“如坠深渊惊离魂，只觉得心跳怦怦冷汗一身。黄叶飘飘，秋风阵阵，谁似我，冷冷清清、寻寻觅觅，凄凄惨惨、戚戚的薄命人……”
孟鹤堂唱的动情，九良听得入心，恍惚间竟不觉漏了两三音符，常人自是听不出来。可他孟鹤堂听得出来。孟鹤堂回眸看着眼前少年，厅中桃花点缀装饰，却不及少年眼中春意盎然。孟鹤堂终是看懂少年的心，九良在明白先生眼中情心中意之后，却也听懂今日来此含义，“凄凄惨惨薄命人，先生这是为我来。”
曲罢，众人皆回味刚刚二人音容笑貌，四皇子云达却带头鼓起了掌来。“好一个周弦师，好一个花魁孟娇娇！本公子今日开心，栾兄，可否向你讨个可人儿——”云达起身走到厅前，仔细端详面前这“女子”。面前薄纱似是让这位酒醉的四皇子尤为不爽，伸手便想揭开它来。九良手腕用力一拽眼前人，孟鹤堂顺势跌进了少年的怀抱。
“好你个不识好歹的周氏小儿！”云达大怒，但考虑到栾云平那揽月阁也非他能轻易招惹之处，便忍着怒火回到他的位置前，“罢了！本公子也非那好色之徒！”
栾云平站起身来，慢慢开口，“刚刚听闻周弦师弦声瑟瑟，孟娇娥曲断回肠，可是有些什么心酸过往？可是想念家人了？”
孟鹤堂本就男扮女装自是不能说话的，九良也不愿对自己的过往多加言语。金霏见状，站起身来，“栾兄不知，我这远房弟弟父母双亡，在这世上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为求生计已是不易了，这孟娇娇是他发妻，自是不肯将最后的亲人献于四皇子，望四皇子见谅。说来也可怜，当年那雍凉之地小村落，不知怎的就被人屠村，不见一人活口。我这弟弟命苦，金某甚是心疼。”
“哦？”云达听罢，哈哈大笑，“我当是什么！金霏，你这弟弟家安在了雍凉之地本就是错。当年我与大哥为那小破地方真真是纠缠许久，若非他执意不肯让与我，我岂会发兵屠村强行占领？罢了罢了，低贱之命不足挂齿，想这周弦师还算有几下子入得了我的眼，改日我差人送予你金霏黄金百两以示赔罪！”云达说罢，九良已面如死灰。尽管猜测父母亲人暴毙是与皇权斗争有关，但当这事实血淋淋摆在眼前之时，愤怒之意已是不能言表。
云达看着面前浑身发抖的黑衣少年，嘴角浮上一抹难以言喻的阴森之笑，“周弦师，当年我差人去屠村，有一周姓老儿临死之前就是不肯说出自己儿子的踪迹。本皇子担心这孩子是他云伟亲信，本想着泼点烛油吓唬吓唬他，谁料他也是硬骨头，最后活活烧死了。啧啧啧，本公子虽与你们这些人出身不同，但还是很羡慕你有个如此疼爱你的父亲的。生于这个世道，穷人有穷人的贱命。那片土地早已被本公子收入囊中，便不追究当年你逃跑之罪了。怎样，本公子是否还算仁义？”
这一席话是孟鹤堂与金霏万万没有想到的。金霏怒由心生，这云达狗贼如此心狠手辣，事到如今竟没有一次悔意。孟鹤堂虽是想替九良报仇，可现下听到生身父亲遭此惨死，九良怎么受得了。他后悔担心，面前小孩神情淡然看不出悲喜，可那双手早已握的青筋暴起骨节泛白。
“呀，竟不觉时辰已不早了。四皇子今日赴宴，栾某当真是受宠若惊。栾某已将好酒与顶好的美人儿送与你府上，日后还需四皇子提拔。栾某有些醉意，就在此恭送四皇子了。”栾云平微微向身侧倾斜，手抚上额头，闭上双眼一副醉酒之态。四皇子被侍从搀扶上轿，一心想着那府中揽月阁的美人儿，便再无心眼前几人，就急匆匆赶回府去。
云达走后，孟鹤堂揭开面纱，栾云平走到厅中，差人备下一壶好茶。此时厅内只剩下了栾云平、孟鹤堂、金霏、还有自始至终从未说一句话的周九良。“先生，金霏哥哥，你们是否早就得知害我双亲者是当朝四皇子云达？先生，你今日执意来此，是否也是想借此机会让我得知？”
“九良，你别怪孟儿，这是我安排的。”金霏心忧眼前二人，“此仇定会相报，九良你放心，哥哥我们一直都陪着你。”
“栾哥哥，云达为何来此？”九良出奇的冷静，对于今晚之事，他仍有一事不明。
“想我揽月阁为天下第一阁，虽貌为青楼艳曲红尘处，实则是天下机要汇聚之处。他云达想拉拢我这股江湖力量，日后为他登基打的一副好算盘呢！若得我揽月阁，就等于得了这天下各项机要密文，可以此要挟各路人马及朝廷重臣，拉拢的关系自是可助他顺利夺取王位。”栾云平搀扶九良坐在旁边的雕花椅上，将备好的碧螺春端到少年面前。
“九良得幸于几位哥哥照顾，此仇不报更是无颜面对父母。”接过茶杯一饮而尽，但饮莫相问，报仇亦报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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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云平陪同几人一并回了孟宅，孟鹤堂带着九良回到房中，后院偏房中栾金二人则继续低语商议。经此一夜，九良更是话少，坐在床边抚摸着手中的三弦。孟鹤堂拿起少年纤纤玉手放入掌中，指腹尖尖却起了一层老茧，少年如今手指纤长，也不似当年握的过来了。他将少年衣带宽好倚靠床前，自己则轻卧少年身侧，头枕于于少年双腿之上，宿夕不梳头，丝发批两肩，婉转郎膝上，何处不可怜。“九良莫怪哥哥可好？”
孟鹤堂睫毛之下泪光轻盈，九良见状转身将孟鹤堂压在身下，少年霸道而直接的吻将眼角泪水悉数吞下。“孟哥，九良怎会怪你。九良一直思慕先生爱慕先生，本想绝不将你再推向朝堂，无奈终是九良食言了。先生只需记着，九良一愿先生康健，二愿吾辈相伴，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窗外暗影浮动，少年双手在白玉身上回转打转，身下娇儿眉黛含羞，朱唇暖融。粉汗湿，玉钗落，去鬟枕上起犹作。少年心似火烧身遭驱迫兴难禁，横冲直撞得竟顾不得身下之人含泪求饶模样，粉嫩洞口似露春光，浅浅复深深，心心又念念。
今夜不吝好风情，玉露为凉六七更。
偏房中栾云平与金霏似是已有稳妥计策。
那揽月阁阁主傲骨清风是真的，这金少爷也知开弓已是没有回头箭。
孟宅几人皆知，从今往后，不能再回头了。
不过九良啊，得报此仇之后，孟儿就不再是朝堂外之闲散人。只我一人助他不成，只你一人也不成。你孟哥哥保护你，那换我们来护他。
“金霏，孟兄可曾想到后果？”
“今宵二人都不会想。但明早之后，便退不得了。”
“云平兄，你亦知当今朝堂污秽尽染。那王位，争他一争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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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开头难，好在我开始更了，加油加油，三天一章���
剧情原因会涉及其他人，主良堂放心磕。
所有角色不上升正主。
最后：最近风声鹤唳，我也好像迟到一天了。很多精彩之处（车车）不予直白描写，三思之后决定发一下试试。（可能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最后的最后：工作之余可以写文章的平台是我生活的避风港湾，是家。And——创作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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