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都军终是没能进了谷,此时便是连傻子也明白了,那谷中,是埋伏。
谷外五里,昔日女将尹微凉与其夫君萧琅分立两侧,手中一杆银枪,那龙虎符就放在正中的地面上,胜者得,败者,亡。
天下俱知,龙尧骑只认兵符,不分对错。
“娘子,”萧琅抬枪,拉马,预备,“小心了。”
尹微凉再次立直了脊梁,不待他先发制人,便已策马冲了过去,□□横亘,直指萧琅心脏。
两马相交继而迅速错身分离,地面一道嫣红血痕凸显。再定目,那长长的红缨枪整个银色箭头却都已埋入萧琅胸口,血色几乎浸红他整件甲衣。然后砰地一声,直直摔倒在地面。
眼力好的却能分辨的清,萧琅是迎着那枪撞上去的,根本未曾还手。
尹微凉右手抖了抖,满眼不可置信,“萧……琅。”
男人闻言,缓缓侧头看过来,半边脸贴在地上,沾了许多灰尘,却是轻轻笑着,说不出的轻浮,一如当年涟河画舫。顿了片刻,萧琅左手深入怀中,几次才掏出一方书信来,也不过轻轻拿着,有血迹沾了大半。
尹微凉跌撞着接过,普一展开,眼泪就落了下来。
是一封休书。落款是她的名字,在山谷之时,他握着她的手,一遍遍描画出来的,带着她的烦躁与他的安劝:尹微凉。
“你早就想好了……你早就想要休了我是不是?”
“你带着龙虎符去找大庆太子,他会娶你……太子妃我已让人下了绝子药,你嫁给他,没人再能威胁的了你。只是宫中倾轧,帝王薄情,而你性子太冲,又没有娘家可做依靠,若是在宫里受了气,想要离开他,就去找我师父,有他安顿就再没人能找得到你……”他再次把休书塞入她手中,笑着,气息渐弱,“看在你我夫妻一场,但求帝君不要难为萧家,我八岁便代替了萧琅入府,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尹微凉抱着他的头,一下下将血迹擦去,只一个劲儿的重复,“你又为何求人治好了我的手脚,萧琅,你还敢说自己心里没有我?”
萧琅反握住她的手,神情已然开始恍惚,却是临去前的返照,六识业已模糊。
只听得他说,“那日夜里,你手脚筋脉俱断,已是烧得浑浑噩噩,你抱着我一直说,萧琅,我冷……”
怀中手脚,是已渐苍凉。
尹微凉揽着他,眼底泪痕渐次溢出猩红,而后是双耳,口鼻……赶来之前,她服下奇毒,才终于换得三个时辰的活动自如,现在时间将至,纵神力不可救回。盈久老人,根本就未曾治好她。
“你心里是有我。”她满足笑笑,伏在他旁边,用最后一分力气将那休书撕得粉碎。
鼓声骤起,敌袭。
那日出征前,萧琅将跟了自己十几年的小厮叫往书房,将一份手拓的稿子递给他,“十日之后,将它放这儿,想办法让她看见。”
容山粗粗翻了两眼,几乎要骇得说不出话,直挺挺跪在地上,却是死也不肯。
“你这又是何必?”萧琅笑着劝慰,“如此也是我心甘情愿,我在大庆十二年,便是真能回去,也不会少了他人的离间与猜疑,无论我如何选择,能死在她手里,都是最好。
“我总算没有辜负了君恩,却唯独负了她,她杀了我,若能解了气,也是好的。”
那年由他牵线,西夏派往盛京数十刺客暗杀大庆太子,她身重八刀却依旧死死守着那人不肯倒下,眼中的坚持,几乎要将人灼伤。看着那双眼,他竟鬼使神差地放弃了刺杀,后来却总在想,明明是一样被捡去的孩子,无父无母,没有人真心的疼,仿佛杂草一般蔓生,他们本该是最亲密的存在,缘何要如此自相残杀?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她十五岁,为了别人连命都可以不要,看得他心底一抽一抽地疼。
却也自此,成魔。
“容山,你可知道,那日她在大殿选我为夫,却是我此生,最最高兴的日子。”
作者大大下一章还是新的故事,这个故事到此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