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小孩的脸迷糊不清,辨不出男女。
他跟前头那人比比划划说着什么,有辰见状不走了,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男人静静立在那人身后不远处。
那个距离应该也能听见吧,有辰看着男人的背影想着。
静静等过一阵,那人牵起小孩的一只小手在路上边走边寻找什么。
有辰注意到小孩脸上的两道泪和鼻涕,隐隐可见那人侧脸上显出的焦虑。
他们在找什么?有辰一头雾水。
有辰和那个男人默默跟在他俩身后走着。小孩突然抬起一条手臂指向斜前方。大声叫喊什么,但听不见声音。
此刻从他们班背后刮来大风,有辰朝小孩指的方向望去。
公路正中有个总算看得半清半楚的脸的小男孩正弯腰捡什么东西。
看见那个男孩的一瞬,有辰心中仿佛有什么被一下狠狠刺过的感觉。
他的头开始嗡嗡作响,但他用手握拳锤着身子才没有倒下。
“嘀嘀——”这是有辰到这儿听见的第一声,清楚的车鸣。
那车的司机似乎是发现了小男孩,踩了刹车降下速度,但显然还是来不及了。
那车如脱缰的野马,发疯般朝小男孩驶去。
有辰和男人愣在了原地。那人却早已甩开那个孩子的手,狂奔过去双手环住了男孩,朝路旁奋力一扔。
车头快冲到那人身前的一瞬,有辰看见男人大叫了一声,仍没有声音。
那人却似乎听见了,蓦然回首,眼中本应汹涌的惊恐被恋恋不舍和温和所替代。
那人朝男人笑了。
有辰已然双手猛地捂住双眼,双腿再不受控制地跪在地上,嘴里发出了不属于自己的悲凄至极的叫声:“啊啊啊啊啊——”
“啊!”有辰猛然坐起身,双目充血,仿若刚受了什么刺激,如今转醒过来,惊魂未定。
“辰辰!辰辰乖,没事了啊!”
有辰妈妈双手按住他的右臂,眼眶红了一圈儿,刚肯定哭过。
有辰爸爸也坐在一边拍拍他的小腿上盖着的白被单,心疼地看着他。
有辰迷茫地环顾一圈,直接撞上了在他左边注视着他的沈亦曦的目光。他看不明白沈亦曦那双成熟的眼中闪动着什么。除了怜悯,担忧,惊喜,似乎还隐隐透出些淡淡的失落。
“爸爸,妈妈?”有辰眼光在他们之中游走,“沈老师……我这是在医院?”
他一见屋里简陋的摆设和自己身上的白蓝条病服就了然了。
有辰妈妈连连点头,声音有些喑哑:“是啊是啊,我们在医院里。这里很安全,已经没事了啊辰辰,爸爸妈妈都在这儿。”
说完她轻轻抚摸有辰的后背,让他放松下来。
“那群小屁孩!”有辰爸爸是个不折不扣的文人,骂人的话都说不利索,“怎么,怎么会连那种事都做得出来……哎!”
那种事……啊!
有辰想起来,心中猛然一颤,他反手抓住母亲的手臂,急急地道:“妈妈,成秋寒……秋寒呢!”
“秋寒?”有辰妈妈愣了一瞬,转而双眼泛出光亮,“秋寒那个孩子啊……就在我们对面呢。他也没事了,在休息。”
闻言有辰心中悬着的那块大石头也就落地了。
但有辰还是想亲自去看看他才行。有辰爸妈二人怎么劝都劝不住,他们频频望向沈亦曦寻求帮助。
沈亦曦笑了,向他们点点头。
而后他慢慢走到有辰床边,双手轻轻按住有辰的肩,也就此按住了他心中的躁动。
“有辰,你先好好休息。成秋寒同学在对面暂且无事,他的父母也在那处,你现在去看他,岂不是会影响他的休息么。”
难怪有人说,亲朋好友说再多有时也不抵自己心上人的一句话。
有辰黯淡无光的双目显出些光彩,应声躺下了。
沈亦曦和他父母一直陪他到了下午时候,就先行离开了。
待沈亦曦走后,有辰才从他们口中得知一二。
原来有辰被打晕过后,沈亦曦刚好从外面学习回来路过那条小巷时,发现不对,救下了他。
后来他又带着当地警察找到了成秋寒,然后就把他们一起送到了医院。
后面几日他和班上的同学都有再来看望有辰。
过了数天,有辰终于可以自己下床走路。
沈亦曦帮有辰补课,所以大部分时间他俩都单独在一起。
到了休息日的一天,沈亦曦不期而至。
还是那身熟悉的白衬衫,只是外头的西装换成了一件暖黄大风衣,一直掩到膝盖处。
有辰妈妈正在照顾有辰,看见他后忙起身迎接:“啊!沈老师来了。”
有辰放下准备预习下堂课的平板,抬头就看见他笑吟吟地站着,只是今天有辰鼻尖充盈了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沉郁清香。
噗!难不成老师喷了香水?有辰这样想着。
沈亦曦说:“阿姨,我看今天天气挺不错的,今天刚好是有辰的周假,我想带有辰出去走走。你看怎么样?”
“啊好啊,沈老师的话,当然可以!”
喂喂,好歹我还在这儿呢,能不能问问我的意见啊,有辰心里万般无奈,我这还没答应呢。
“那有辰,你觉得呢?”沈亦曦转头笑看着他。
“好啊。”
“……”
他们一道出病房后,有辰听得一声愤愤的咒骂。
“妈的!他妈的!唔好疼,疼啊!”
有辰以为他出事了,很快冲进对面的房间,哪知……
他清楚可见成秋寒在病床上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抓着把扑克牌。似乎是打得不顺,扯着了伤口,他咬牙切齿地朝对面两人嚷嚷:“啊痛痛痛……嘶——妈的气死我了!”
有辰无奈地揉揉太阳穴,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挂了呢。”
“啊哈你来了!”成秋寒刚才浑浊的双眼现在蓦地射出光亮。但他一见到沈亦曦却又黯淡了不少,“沈老师啊……你们这是要去干嘛?”
有辰用手指指窗外:“出去玩,反正你去不了。”
“算了,我打牌。”
成秋寒飞快扫过有辰一眼,朝有辰点点头。
他们离开后,成秋寒悻悻地把牌往床上一扔:“不来了。”
“少爷,为什么啊?这不打得好好的?”那两人中的一个不解地问。
成秋寒无视他,眼神飘出窗外,喃喃:“妈的沈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