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关山明月

关皎皎抬起头，看竹帘一寸一寸抬起，来人的脸在竹缝外模模糊糊，她只看到笔直修长的黑色九分裤，再往上是白色T恤在腰间堆出褶皱。

那人逆着光，躬身从帘下走进来。

正正和她四目相对。

一双含着潋滟水色的桃花眼，茫然眨了一下。

隔壁琵琶又挑抹两下，像是飞瀑碎石扑面而来，惹得她心惊，捎带着听清楚一句戏文。“我急惴惴左右忙顾盼呀，陌上桃花，枝头柳色。”

她慌忙错开了眼，心跳是在一瞬间起来的。

不是那种心动的荡漾的心跳，而是粉丝见偶像的巨大紧张，还莫名掺着些丑媳妇见公婆的忐忑。

即使之前已经有过一次唐突而尴尬的见面。

姑娘努力正了正脸色，她一向脸皮极厚，这时却总觉得不大够用，好容易稳住了自己，不傻笑也不尖叫，陈慕已经开始说话。

“没十二点呢，不算晚。来，按说不用，但还是介绍一下，楚老师，”说着看向关皎皎“这位就是大作家兼咱们的编剧。”

“您就是关山明月？”楚别川温和又促狭地笑着，没有提机场的事，兴许那时光线昏暗，一面之缘，他早就忘了。

关山明月，她的笔名。

关皎皎努力稳住：“大作家不敢当，我叫关皎皎。”

“楚别川。很喜欢看您的书。”

她当他客气，就加了一句实话：“我也很喜欢看您的剧，还有舞台。”

却不想，这一句了，楚别川看着她又加了一句：“我是真的很喜欢您的文字。”

姑娘愣了，差点稳不住，脱口而出：“我也不是假的。”

气氛逐渐尴尬，陈慕连忙打了个圆场，拉两人到桌前坐下，一人倒了碗清茶。

这时已差不多到了十二点，饭菜陆陆续续的上来，大多是清淡的菜式，唯独有一道用了大油，她夹了一筷，被油味熏得阵阵恶心，忙喝了几大口果汁压味儿。

楚别川不动声色把菜盘转了转，将那道菜转的离她远些。

席间三人时不时聊上几句，有陈慕活跃气氛，倒也算自然融洽。偶像坐在对面，关皎皎难免吃的矜持些，偶尔抬头瞟楚别川一眼，他总能很快的望回来，目光交接间每每落败，她尴尬地笑笑，再不抬头。

不是她皮薄，只是尖叫和亢奋几乎是粉丝的本能，人们面对心上人时往往阵脚大乱，她面对楚别川时也是分寸尽失。前者是心上的痣，是张张惶惶献出去的情窦，后者则是远处的光，是小心翼翼收回来的信仰。

真情实感了三年，不大哭出来，不冲过去拥抱，已经算是自持了。

所幸这顿饭吃的还算愉快，饭毕，大家都自然融洽了些，她也终于做足了心理建设。

这个人此时不在屏幕里，正鲜活的坐在自己对面，不再遥不可及，就坐在自己对面。

陈慕这顿饭只是想聚一聚，饭后大家又随意聊了一会儿，从中午桌上的鲫鱼豆腐怎么做更嫩聊到东北的大米又香又软改日一人买一袋，已经将近两点，交换了微信号后，便各自要回去了。

陈慕先走，关皎皎正想要道个别也回酒店，一回头却听见楚别川说：“明月皎皎，很好的名字。”

他鼻高而挺，唇红而薄，乌黑柔软的发下是一张少年的脸，像是上好的白玉堆上胭脂。

午后的光有些晃眼，她眯着眼，觉得有些恍惚。

男孩儿笑的露出八颗牙，冲她伸出手——

很高兴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