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悦明天可以陪我去趟地府吗?
元悦我的旧友都在下面,想带你去见见我娘家人。
沈巍神经绷紧,心想这人是彻底承认了自己,居然连瞒了几千年的关系网都要给自己呈出来。周身暖洋洋的,一种自己被重视的感觉生了出来,心情简直不要太好:
沈巍我需要准备什么礼物吗?
元悦不用,你堂堂斩魂使亲自去就是给他们最大的面子了,那帮猴崽子,一个个居然敢质疑我,你给我找找场子回来。
沈巍宠溺地笑说:
沈巍好,只是希望别吓到他们。
不怀好意地想:吓到他们?就怕吓不到,哼!
沈巍的手指渐渐下移,从太阳穴滑倒耳垂,在耳廓里不轻不重划了一下,又渐渐拂到下巴,明面儿上的意思是做脸部放松。沈巍低沉磁性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撩人心弦:
沈巍舒服吗?
元悦不错,再用点力。
彻底放松下来,享受着美容店里同款VIP按摩服务。手指越发不安分了,愈来愈下,被惊觉按住,惨兮兮地请求:
元悦我困。
且说祝红去赵云澜住的小公寓想问个答案,按了半天门铃也没见有人来开,思来想去,驾车到了特调处。天还没亮,特调处里灯火通明。由于春节期间每天的规矩和讲究特别多,而特别调查处又大多不是人类,各有各的过法,所以一般没事的话,他们至少是要过了十五才开始回来上班的,光明路4号可以说就是一个空院子,如今这么里面亮倒是有点奇怪。
祝红推门而入,只见一只黑猫蹲在沙发前,面前是一个只剩下鱼干残骸的盘子,大庆正心满意足地舔着爪子。
大庆抬头看了眼她,诧异地问:
大庆今天都吃错什么药了,一个个都往这扎堆?
祝红还有谁?
大庆老赵啊,前半夜就来了,正在二楼图书馆查什么资料呢,你呢?来干嘛?
祝红我有事找赵处。
说罢,祝红心思沉重地踏上了楼梯,全程丧着脸,看得大庆心里痒痒的,胖爪子一抻,亦步亦趋跟着窜到图书馆门口听起墙角来。
从那面隐形的门进去,祝红正见到赵云澜坐在高高的爬架子上,手里翻着书。瞧见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用一种随意的不能再随意的口吻说:
赵云澜你怎么来了?
祝红背对着他,忐忑地从书架里抽出一本她也没看名字的书:
祝红我……我可能过一阵子,就要走了。
在上的赵云澜皱起眉:
赵云澜走?去哪里?
祝红不知道,也许是回族里吧,
祝红惨淡地笑了一下,把书又插了回去,回头笑对赵云澜:
祝红你……你还有什么事要我办,就快说完,我能替你做的事不多了。
赵云澜捏着书的手攥紧了又放开,沉默了一会,低低地说:
赵云澜龙城不适合妖族修炼,你回到族里也不错,离人群远点,没那么多是非。你四叔是个人物,你跟着他多学着点,有前途,说不定下一任蛇族的族长就是你了。
他一席话如同交代后事,平静得让人心酸,满满关心,却唯独没有挽留的意思。祝红一冲动,险些把心里话脱口而出:
祝红其实我也可以不走,只要,只要……
只要你能说句心里有我……
祝红捏着书架板,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蛇妖却怎么也说不出这一句,颓然道:
祝红算了,你,在这找什么呢,我帮你?
赵云澜从高架上爬下来,大概是没睡好,落到地面上时还踉跄了下,亮出手里那本《上古秘闻录》:
赵云澜已经找到了。
他捏着书,与祝红错身之际问:
赵云澜要一起吃个早饭吗?我饿了。
祝红受宠若惊,本来没什么食欲也硬说:
祝红行啊。
刚出图书馆,猝不及防踢了一脚听墙角的大庆,后者立刻炸了毛:
大庆赵云澜,你谋杀啊!
赵云澜出奇地没跟他一般见识,好脾气问:
赵云澜去食堂么?
大庆高傲地抬起下巴:
大庆不去,小爷刚吃饱,早干嘛去了。
赵云澜直接略过他的废话,带着祝红下楼,才从楼梯上下来,就听大庆嚷着:
大庆给我带盆牛奶回来,要热的,加糖,重糖!
赵云澜死胖子,还吃。
两厢无言吃了顿早饭,赵云澜问:
赵云澜我一会儿跟部里的领导约了见面,你先回家吧。
说完又一直沉默,祝红偷偷打量他几次,都只看见一张英俊又冷漠的侧脸,终于没话找话地忍不住问:
祝红部里的领导是谁?
赵云澜小郭的二舅。
祝红那我能跟着你去吗。
赵云澜偏头看了一眼她说,
赵云澜行,说起这事,带着你也没什么,过一阵子,你给我查查,到底是谁在其中做手脚,把郭长城调动到我们部门的。
祝红做手脚?对小郭做手脚?他能干什么?为什么?
赵云澜里面水深,一时说不明白。
他心里其实怀疑是附在他爸身上的碗借着他爸的手做了这件事,但是为什么?为什么非要是郭长城?他除了功德厚一点之外,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这个整个特别调查处最像人类的小郭,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从郭长城二舅那回来已是下午,祝红开着车,时不时打量赵云澜:
祝红我要走了,以后可能都不回来了,你就没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赵云澜躺在副驾驶上,捏着眉心静静停了半分钟:
赵云澜没有。
一个急刹车停在特调处门口,祝红使出了破釜沉舟的架势来:
祝红赵云澜,你给我一句话,只要你给我一句话,我从此可以和族人断绝一切关系,刀山火海也跟你跟到底。
她说完这句话,好像交付了自己的一生似的,忐忑又期待地等着赵云澜回话。
然而赵云澜终于还是避开了她的目光,自嘲地一笑:
赵云澜红姐,你这是干什么,咱俩无冤无仇,多年的老交情了,我干嘛这么害你?你以后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祝红眼睛里的光彩一瞬间黯淡了下去。
而赵云澜已经从另一边下车去了。
大庆已经快把刑侦科的地板都挠穿了,总算见到赵云澜和祝红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尽管两人之间的气场明显不对,但大庆认为自己作为一只猫,还是选择性地忽略这些主人之间的爱恨情仇比较好,于是它像叼着耗子一样地叼着《上古秘闻录》,把它扔在了赵云澜脚底下:
大庆这本书死气浓重,我查了查,果然是从古董街运出来的。
赵云澜默默地捡起书,用手擦了擦上面沾上的猫口水印:
赵云澜古董街?
地府里,你就像个斩魂使的小跟班,说什么影响不好,非要落后他半步同行。沈巍轻笑着:
斩魂使以前狐狸做的顺畅,现在我都在这了,你倒是没胆子了?
听出来沈巍这是笑狐假虎威呢,趾高气昂抬起下巴:
元悦你这看着我,我还怎么耀武扬威,那不是狐狸,是班门弄斧,是缺心眼。
来往鬼神远远瞧见了斩魂使皆原地躬身,没有一个敢放肆的,个个心里打鼓,以往斩魂使有什么要办的都是来去匆匆,他们连个影子都瞧不到,如今难得瞧见真人,不知道又要发生什么大事,还有他老人家这散步一般的姿态是几个意思?
至于他身后跟着的那个“卑躬屈膝”式狗腿子,常打着斩魂使旗号威胁地府不敢动她,连判官都得礼让三分,那就是个小霸王,此次现身也不知道又要打什么坏主意。
单纯回来串门子的你哪知道自己名声这么恶劣,还一个劲和沈巍天南海北扯话题:
元悦话说你真见过狐族吗?他们族人现在都住哪?该算保护动物了吧?
斩魂使狐族生活隐蔽,又不如蛇族里族人多,你没见过也是正常,也不值得见。
沈巍除了心头那几个人,其他的在他眼里都是不值得,说起来在元月面前温柔和煦,其实他骨子里是最桀骜不驯的一位。天地万物,若他不想,谁能奈何得了他?
你这一路清楚得看到了那些人眼里又尊敬又忌讳的意味,鄙夷地收回目光,心里恨不得把这些有敢对沈巍不利想法的神鬼统统弄成魂飞魄散,让他们一个个还敢想。
斩魂使在想什么?
在前的沈巍察觉到身后没了聒噪的说话声,主动转身问。你回了神,反问:
元悦我说你怎么就不培养两个心腹,等下回十殿换届都给换成自己人多好,省的天天和他们猜哑谜?
沈巍想了想,发觉自己好像从没有过这种想法,况且就算他想,神农也未必会答应:
斩魂使没那个必要吧,他们本也不碍我眼。
言下之意就是,斩魂使压根没把地府放在眼里过。
元悦当然有必要
暗自盘算着,也不知道应聘个阎王得是个什么条件。不过小八都可以做候选人,看来这也不算什么难事。谈笑间,两人已经并肩到了十四层地狱——五将军所在地。
还没踏进就朝正殿嚷着:
元悦五将军,你亲爹来了!
你口里的‘亲爹’自然是说他的偶像——斩魂使,可沈巍没搞清楚状况,还以为你说的是自己。只略微皱了眉头,一想到还有别的男人和你这般亲密,心里总是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