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年所载五千七百九十二冥,黄泉下千尺,有能吞混沌者,莫有知其所由,力强无敌,又禁其昔之鬼王,大不敬之地无敌,自称幽皇。
幽皇寻遍三界,欲得多可噬之物,然山河锥与功德笔皆在斩魂使者手,不易得,故皇求镇魂灯,然不得图。今惟有一策,即以斩魂使威镇魂令主欲得灯之法。
汪徵元月!你去哪了,这两天大家找你都要找疯了,你说你,怎么也没个消息留下,害得大家以为你怎么样了呢。
元悦汪徵,对不起啊,之前心情不太好就找了个地方静静心,没想到给大家添了这么多麻烦,我这心里真不是滋味。
深夜,你突然回了特调处,把汪徵激动得够呛,
汪徵人没事就好还说什么麻烦的,这样,我得赶快打电话告诉赵处,你不在的这两天赵处和罗刹吃不下睡不着,简直要对着熬成乌眼青了。
元悦罗刹?
你深不见底的眸子闪了闪,
元悦你说子娑也在这啊,那镇…哥哥不在吗?
傍晚前赵处被沈老师硬绑回家休息了,罗刹在楼上,从中午一直睡到现在,估计也是熬得太狠,你先去上去看看他吧?
元悦好,
你上楼之时,回头看了一眼汪徵正按着座机按键,若有所思推了休息室的门。一张单人床上正躺着一个青年男人,走近了才发现,平日里那张妖媚的脸上都生出了一片泛青,妖媚减了三分,憔悴却增了三分。
你轻坐床边,并不想将睡得沉的子娑叫起来,缓缓抬手,将被他踹下来的被子往上拽了些,手指虚空向上,最终停在他的眉心,还未有什么动作,子娑猛地睁开了红肿的双眼——可能是睡前偷偷哭过,眼皮肿得像刚做完双眼皮切割术。
他足足想了半天才想起来站在自己的人到底是谁,遵循着本能将你拽到自己的怀里,力气虽大却不粗暴,与鬼面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他的头深深埋在你的头发里,想借此掩盖他发红的眼眶,闷声咕哝:
子娑你回来了?
元悦是啊,回来了。
你闭上双眼,温澜潮生,将全身的力气都卸了下去,尽情享受着这最后的安宁。
子娑为什么我到处找都找不到你的气息?你到底去哪了,是被谁欺负了吗?
双臂忍不住抚上子娑的背,像在哄一个难以入睡的孩子:
元悦没有,我很好,没人欺负我,倒是你怎么不听话,非要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子?
子娑我真的后悔,我想那天是不是不该那样逼你,或许我不说出口你就不会走了,我也明白有些事不能总是心存侥幸,但是不撞南墙我就是不想回头,其实你答不答应我都没什么,我就是想给自己一个答案,不管你的选择是什么我都真心希望你能幸福。
子娑对不起小月儿,我好像又说了一堆没用的,我就是太想你……
“你”字有点脱音,听不太清,因为说的人明显哽咽了一下。
你叹了口气,趁着子娑没有防备,手掌直接覆到了他的后脑。子娑的身子越来越软,最后还是带着你后躺了回去。你将他额头不听话的一缕卷毛拨开,在头发上抚了两下:
元悦睡吧睡吧,如今我将背水一战,这些事本就与你无关,等你睡醒了就会发现这天下已然一片风光霁月。
汪徵的电话还没来得及拨出去,赵云澜沈巍就回来了,不等听你回来的消息就道:
赵云澜汪徵,林静可能出事了,把之前借寿那个资料再给我找出来看一下,再打电话通知所有人,马上特调处集合。让老李帮忙准备两辆车,半个小时候后我们出发,去案发地。
就在这时,二楼的你察觉到声音,悄悄打开一条门缝,待看清来人,抬手结了一个法印。
屋里的吊灯微微的晃动了一下,龙城有一点不是很强烈的震感,然而这一波小地震过去以后,几人手机里同时响起了新邮件提示音,沈巍转过头来:
沈巍你找的人好像发来了一封邮件。
林静发过来的是一段视频,视频不断地抖动,林静的气喘得很粗,屏幕上下摇晃得也很厉害,他要么是在快走,要么在跑。紧接着,林静手一抖,闭上眼,微微开阖却没有声音的嘴唇似乎是在强自镇定地念经。片刻后,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似乎是愣了愣,而后突然费力地眯起了眼,接着,镜头猛烈地晃动了一阵,视频在这里断了。
赵云澜最后很可能是他发现自己看不清了,所以飞快地把视频发送了。
赵云澜也许是因为视力原因,让他点错了,发了定时邮件,所以我们现在才看到,或者……
沈巍或者是出于某种原因,邮件一直发不出来。
本去二楼喊人的汪徵终于从楼上飘下来,犹豫许久,到底没说你归来却又与罗刹一同消失的事,猜着你可能还没放下心结,与其说了让赵云澜难受,不如等她先将当事人劝明白。
赵云澜刚才的地震
沈巍垂下眼,细细地感觉了片刻:
沈巍好像是地府的动静。
赵云澜地府?
沈巍的脸色有些凝重,赵云澜想了想,果断说:
赵云澜走。
光明路4号,两辆越野车同时从院子里开出,直接开车赶往林静出事的地方。
龙城与案发地相隔不到三百公里,是个典型的旅游疗养小镇,小镇太安静了,简直就像一座死城,镇口停着一辆拉货的大篷车,驾驶舱的门开着,里面的人却不见了。
赵云澜小郭,下车,你自己去开另外一辆,去镇上找当地派出所同行问问,最近这几天有没有接到过家属关于人口失踪的报警。让祝红和你一起。
赵云澜老楚,你过来坐这辆。
一路寂静无声地开到了疗养别墅小镇正门入口处。
整个小镇都笼着一层奇怪的灰。
沈巍伸手抹了一把那颜色略微有些奇怪的灰。手指捻了捻,仔细端详了一下,然后轻描淡写地对赵云澜说:
沈巍落上去时间不长。
赵云澜简直要给他这肉眼痕迹专家跪下了:
赵云澜落灰? 这也能看出来?怎么办到?
沈巍把手拍干净
沈巍别的灰尘看不出来,不过这是刚落上去不久的骨灰,还很鲜,个人认为不会超过两三天。
赵云澜……
赵云澜不自觉地想到了人死后经过火化装小盒子那款,沈巍解释说:
沈巍不是烧过那种骨灰,‘挫骨扬灰’ 知道吧?当时那个人可能就站这里,然后肉身一瞬间分崩离析,骨头碎成齑粉,才落到了地上。
楚恕之听这个意思,大人是知道其中原因,对吧?
沈巍客气地点了点头,谦逊有礼地说:
沈巍知道得不多,不过这个倒是正好多少知道一点。大荒时,共工撞倒不周山后,天崩而地裂,地下鬼族第一次降世时,方圆十里以内人畜走兽就是像这样,一瞬间化成了粉末,百里之内寸草不生。我想后土大封应该也没什么事,只是正好这里漏了个小缺口,补上就可以了。
沈巍怪不得地府弄出那么大动静,现都已经闹翻天了吧?
沈巍不自觉地笑了一下,然而下一刻,他又觉得自己这样把心里幸灾乐祸表现得过了,有点失礼,于是立刻收住了笑容,轻咳了一声,
沈巍不碍事
赵云澜心里隐隐有种不祥预感——借寿,这件事他当时交给林静的时候晕晕乎乎,也没怎么来得及细思量,现想起来,不是正好合了当初轮回晷的案子么?
而问题是,轮回晷……它在鬼面手里。
人工打造的房子都是形状诡异空屋子,一个鬼影子都没有,沈巍身上黑袍不知道什么时候幻化出来,他大概也感觉到了什么,手中扣上了斩魂刀。就这时,赵云澜突然一伸脚挑开跟他脚边的黑猫,同时人往前迈了一大步,没来得及转身,手里匕首已经架到了自己后心处,一个让人牙酸碰撞声响起,幽畜掉了几颗大板牙,钢刀被撞出了一个裂缝。
无数鬼族从地上爬了出来,丑态百出。
沈巍眼角跳了一下,他自己脱胎于鬼族,对这样肮脏的东西痛恨,尤其……它们竟然还敢出现赵云澜面前。他“呛啷”一声拉出了斩魂刀,赵云澜眼角瞥见:
赵云澜沈巍慢着,这不是……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斩魂刀伸长好几米,横扫出去,摧枯拉朽一般,无数鬼族顷刻间就他刀下灰飞烟灭,接着往下一翻手腕,刀刃带着万钧之力下压,锐不可当,整个小镇地下几尺厚黑雾被他一刀逼开,呼啦一下七零八落地散了个干净,随后刀刃落到地上,男人眼神凌厉地看着地下裂缝:
斩魂使滚出来。
他出手极快,破坏力惊人,直到这时,原本只离他不到五步远赵云澜才终于拉住他胳膊,说完了自己方才话:
赵云澜这不是大封破了,我怀疑它只是个变了形,别妄动!
一阵熟悉的女人笑声突然响起,从四面八方围绕过来:
元悦是啊,可惜哥哥的脑子和嘴,比不上斩魂使大人的刀快。
赵云澜元月!
几人心头一沉,整个被沈巍劈开地面往两边裂开,沈巍一把将赵云澜拖进怀里,突然闷哼一声,紧紧地搂着赵云澜手好像被什么东西强行拉开,一团黑气像粘腻蜘蛛网一样缠住了他胳膊。:
斩魂使那是大不敬之地本身,斩魂刀唯一斩不断就是那东西,你砍了我胳膊!
赵云澜充耳不闻,当机立顿地从怀里掏出那张真正大神木雕刻成的镇魂令真身,大神木镇魂令顷刻间燃烧起来,升起一尺来高火苗,火焰颜色红得不正常,缠着沈巍胳膊黑雾终于畏惧地散开了一点。沈巍抽回了胳膊,第一件事就是不管不顾地伸手把烧了一半镇魂令抄回来。
“镇魂”两个字烧掉了一半,乍一看只剩下“真鬼”了。
而背面那一排“镇生者之魂,安死者之心”字迹早就荡然无存。
两人飞地离开原地,身后是穷追不舍的黑影,浓稠如同化不开墨迹,这次可不是阴兵斩召唤出来,而是玩真的了,黑影经过的地方什么都不剩,一切一切……甚至连虚空都仿佛能被它吞噬了,那是真正混沌,从来横行的两个人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这么狼狈一天,跑得简直是生死时速。
此时,地面再一次微微地晃动起来。
从深地下,一瞬间涌出了一大群鬼差,刚一露面,就被那无坚不摧黑影给吞噬了一半。
判官惊叫一声,整个人化成大球,二话不说地又要重钻进土地里,被牛头马面一边一个像拔萝卜一样地给拔了出来:“大人使不得,地下不是躲避之处。”
然后一群奇形怪状阴差也加入了撒丫子狂奔队伍,仿佛他们出现就是为了打这一壶不甚体面酱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