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住了两天,胡一菲的身体逐渐好转。
听陆展博说那晚她高烧到40度,要不是抢救及时,怕是已经玩完了。只是刚退火的嗓子,还有些干,她抱着暖水一直喝水,外面已经晴好,阳光照进病房,洒下一片明朗。
胡一菲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真觉得就像梦一样。
陆展博买粥回来,额头上似乎有细密的汗珠。
这几天他一直陪着胡一菲,不眠不休,看着他疲惫的模样,胡一菲感动之余也有些于心不忍,她拉拉他的衣袖,说道:“陆展博,我们回去吧!”
“行,把粥喝了,咱就回。”
胡一菲接过碗,想起很久就没有和梁秋联系,母亲一定很担心,于是对陆展博说:“你能帮我给我妈打个电话吗?前几天信号不好打不通,这几天又病得晕晕乎乎,我妈肯定担心死了。”
陆展博听后,刮了一下她的鼻尖,笑说:“都像你这么忘事,还得了?我早和吴敬打过电话,他已经和你妈,还有吕子乔都说过你的情况了。”
胡一菲摸着自己的鼻子,用眼睛瞪着他,撅着嘴说:“说过就说过了呗!干嘛刮我的鼻子?鼻子都被你刮平了!嗬,真痛!”
陆展博笑意染上眉梢:“知道痛就好。你不是还想滑雪吗?要快点,我只教那个会和我拌嘴的胡一菲,不教病殃殃的人。”
“谁病殃殃了?我已经好了,现在就去,走,你现在就带我去!”胡一菲把粥一放,掀开被子就欲欲起身下床。
陆展博一把按住她:“不急于一时,填饱肚子再说。”
胡一菲一刻也不想再在医院,狼吞虎咽的把粥吃完,抹了抹嘴,穿上衣服,随着陆展博办完出院手续,心忡忡地往外跑。
虽然是晴天,可是提上积雪仍然很厚,猛地一下子接触到强烈的光线,竟有一瞬间的眩晕。
雪盲,就是这么个情形吧?
胡一菲伸手揉了揉眼睛,又慢慢地睁开,方才看清楚一切。陆展博递给胡一菲一副墨镜,胡一菲毫不犹豫地戴上,然后,两人一起坐车来到亚布力滑雪场。
在陆展博去付钱的时候,胡一菲站在雪道上看着人们滑雪,雀跃不已。待换好滑雪服,穿上雪鞋,她拉着陆展博疾走,陆展博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他该是没见过这么猴急的人吧?
到了起点,热身后,陆展博对胡一菲说:“滑雪的时候,身体前倾,双膝弯曲,重心放在鞋子前方,你先看我给你示范一下。”
胡一菲点了点头,很认真地看陆展博的动作。
陆展博滑得真的很棒,就像一个专业的滑雪选手。躲闪腾挪之际,形似蛟龙,快慢交替之间,游刃有余。到最后,所有的人都停下,注视着他,像在欣赏一场精彩绝伦的表演,当他重新回到胡一菲身边的时候,滑雪场爆发了雷鸣的掌声,胡一菲也是由衷的佩服,冲他竖起大拇指。
有陆展博这样优秀的师父言传身教,尽职尽责地教,胡一菲怎能不用心学?陆展博在前面带着,她有模有样的在身后跟着,在摔了几个跟头后,终于掌握了要领,逐渐上道。
“你学得挺快嘛?”陆展博一边夸奖,一边递给胡一菲一杯热水:“歇一会儿吧,喝点水。”
胡一菲摘掉滑雪镜,放下手杖,捧着保温杯暖手,喝水,想了一会儿,问陆展博道:“你怎么滑得那么好?我可真羡慕你!”
“那当然,从小在滑雪场长大,能滑得不好吗?”陆展博一脸的自信,又转头对胡一菲说:“只要你努力,肯定能比我滑得还好。”
“你的赞美,我就不客气的收下啦!”胡一菲把杯子还给他,脸上堆满自恋的笑容。陆展博出奇的没有嫌弃她,只是低头的瞬间,胡一菲似乎又看到了他遗憾的苦楚。
他又想到静年了吧?自己哪句话又刺激到他,勾起他的伤心事了?
静了一会儿,陆展博突然说道:“我们每年聚一次,我加入你的行列,和你一起出去旅行,你觉得如何?”
“啊?”他的思维太跳跃,胡一菲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他:“每年聚一次?你和我一起去……旅行?”
“怎么了?不愿意,还是不可以?”陆展博轻抿了一口水,反问。
胡一菲从来没想过此次东北游之后,再和他见面,毕竟,去过一个地方之后,最初的吸引力就会大幅减弱,或许,十几二十年,都不会再能重游故地。可陆展博的意思分明是想要她年年来一次东北,然后再相约一起外出,这不是愿不愿意,而是根本不在计划范围内。
“不是不愿意,也是不可以,但每年都来这里…”
胡一菲还没说完,就被陆展博打断:“这就行了,你来回路费我包,出行多出的部分我也会付给你,再说,旅途多个伴,也没什么不好,可以相互照应。”
胡一菲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疑惑的问:“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不是温静年的替代品,你根本无须为了补偿她而陪我浪费金钱和时间!”
陆展博直勾勾的看着他,眼睛里似有一团火在燃烧,胡一菲知道自己的口不择言把陆展博心内真实的想法披露,他很生气,但她也不能因为报答他的救命之恩,而做静年的影子活在他们的世界里。胡一菲毫无畏惧的回看着他,坚定地告诉他自己的想法。
陆展博握着保温杯的手,指节泛白,显然在极尽克制。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直到最后不欢而散。
回到住处,陆展博不理胡一菲,胡一菲也不理陆展博,但当胡一菲看到陆展博独自站在栏杆旁边眺望远方的时候,她又有些心软。寒风中,陆展博的背影孤寂,偶尔回头,不经意的眼神里充满哀伤。
想着这几天他为了自己义无反顾,尽心竭力,胡一菲后悔自己对他说出那么狠的话,她缓步走到陆展博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对不起!”
周围很安静,只有风呼呼吹着,还有她和他的呼吸或相闻。
良久,陆展博终于说话,似是娓娓道来:“我从来没有把你当作静年的影子,即便你们很像,但她始终是她,你也始终是你。我说要一起旅行,是因为我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感觉,很轻松,很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而不必拐弯抹角。”
如果说自己的我行我素让她愧疚不安,那么陆展博的毫不欺瞒就直接让她不知所措。胡一菲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实话实说,竟让她为自己的妄加猜测而感到无地自容。
“现在,你还拒绝吗?”
胡一菲咬着嘴唇,回答不是,不回答也不是,处在两难之际。
陆展博等了一会儿,苦涩一笑,然后走开,她的沉默,已经让他绝望。可就在他踏出步子的那一瞬间,胡一菲脱口而出:“好!我答应你,我们一起!”
陆展博止住脚步,呆站在那里,胡一菲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经大脑的冒出那么一句。但既然已经说出,就再无反悔的理由。
在滑雪场完了三四天,最后一天晚上,胡一菲和陆展博参加了滑雪场里的烟花篝火晚会,他们凑在人群里,看烟花绽放,绕篝火跳舞,玩得不亦乐乎。
走出人群,胡一菲和陆展博静走在雪地里,看着丝滑夜幕缀满宝石般的星星,只想着永远待在这里,她自言自语道:“真舍不得离开。”
“不舍得就不要走啊,有什么为难的?”陆展博说。
胡一菲心里叹了口气,要是能从此无忧无虑的生活,她也不想走。虽然她爱这片土地。但却由不得自己做决定。毕竟,她的一切都在Y市,冰城雪乡只不过是旅途中的一个站点。
那陆展博呢,是归人还是过客?
她盯着陆展博看了许久,突然想到还有事情他答应过自己,于是问道:“你不是说要教我骑雪地摩托的吗?”
“哪能一次玩尽呢?下次吧,下次你来的时候,我一定教你。”陆展博答。
“你这是变着法子的让我赴你的约啊?”胡一菲指着他笑说:“不过没关系,反正一切费用你付!”
陆展博点点头:“没错,我付,全付!”
两人相视一笑,,只要不涉及一些原则性的问题,他们很快能达成共识。她和他这种心领神会的默契,原来是早已注定的缘分,只是当时的胡一菲不曾明白罢了。而既然注定,胡一菲命有劫难,她也只能在劫难逃,留在冰城的日子,远比计划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