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竹屋里守着心上人的傅玉书,显然注意到了眼前章雨韶已经苏醒过来的情形,正欲收回自己轻抚在其脸上的手,却被章雨韶两手握住。
“玉书?”章雨韶攥紧了傅玉书的手,缓缓地坐起身来,疑惑地打量着四周:“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们这是在?”
“我们没事了,这里很安全。”傅玉书语气淡淡。
章雨韶睁大了疑惑的双眼:“刚刚,青松不是把我推下崖底了吗,我看到你也跳了下来,这崖深不见底,为何我俩能够平安无虞?”
“我轻功好,护着你,所以我们没事。”傅玉书的神色略有些不自然。
察觉到傅玉书不自然的神情和回避的态度,章雨韶终于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玉书,你知道吗,我等了你三年,今天我终于见到了你,我觉得这是上天对我的怜悯和恩赐,我很开心,很激动,可是,我觉得你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你看,即使现在这里只有我俩,你却还是对我如此冷漠,就像对待并不熟悉的陌生人,这到底是为什么,你能让我明白吗?”
“小雨,你想太多了。没什么事你接着休息吧,我去外面看看。”傅玉书犹豫了片刻,还是抽回了手,随即起身。
望着自己瞬间空空的双手,仿佛最珍贵的东西正在被剥离出自己的生命,章雨韶满腹的委屈和不甘,此刻都化作盈满眼眶的泪水。
正背身准备踏出竹屋的傅玉书,突然感受到背后被一股瘦弱而坚定的力量抱住。
他想推开,但他不能,也不忍。
“三年前你无故失踪,他们说你逃婚说你不想娶我说你变心了,我都不信,我苦等了你三年,哪怕你不回来我也决定终身不嫁。如今我好不容易等到你回来了,你为什么不肯认我,为什么对我如此生疏,你冷漠得不像你,不像我认识的你,你告诉我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呀?你回答我,傅玉书!”一鼓作气把满腔委屈都吐露出来后,章雨韶才觉得自己的心里没有那么堵。
“小雨,没什么,只是,我们回不去了。”傅玉书不知该如何解释,他不想把万年断续花的渊源告诉章雨韶,那样只会徒增两个人的痛苦。与其让她陪着自己绝望,不如让她淡忘自己,安度余生。
“什么回不去了?你是什么意思,傅玉书?”章雨韶疑惑地摇了摇头,将僵硬的傅玉书扳回与自己面对面的方向。
“我”,傅玉书的眼神有些闪躲,不敢直面自己最爱的女人,闪烁其词地答道:“他们说得没错,我练了邪功,我配不上你……”
“什么邪功,你为什么练邪功,难道你失踪就是瞒着我去练这个?我不信,你一定有事瞒着我!”章雨韶看出了傅玉书的故意回避。
“是,就是邪功!”傅玉书突然加大了音量,他不想再这样挣扎下去,与其让两个人都痛苦,不如隐瞒事实斩断情丝,于是鼓起勇气正视着章雨韶说道:“他们说得没错,我是异类,所以你不要再来纠缠我了,我们不是一路人,你明白了吗?”
“什么异类?不管别人怎么说,我从来不觉得你是异类!”章雨韶的眼泪几欲滴落,但闪烁的泪光里传达着对爱人坚定的信任和矢志不渝的决心。
“我就是异类,我配不上你,我们到此为止吧。”傅玉书微微低下了头。
对着眼前这个女人,再狠的话他也说不出来了。
“在我眼里,你从来不是异类!你是异类又如何?你是异类,我便做你的同类。”章雨韶讲到情动之处,不禁抬起手轻抚傅玉书的脸庞,就像对待世间至宝,眼里满怀深情。
傅玉书只暗道自己这辈子都挣不开与她的羁绊了,这番话令他不能不触动,他知道章雨韶有着克服万难也要和自己同舟共渡的真心,但他脑海里却还要反复提醒自己,你是一个将死之人,怎么还能连累最爱你的人陪你一起痛苦。理智与情感的天人交战,终于还是在心爱之人轻抚自己脸颊那刻作出了感性的抉择。
“小雨,我傅玉书自诩聪明一世,但我从来都拿你没办法。”终于,傅玉书还是伸出手,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将章雨韶紧紧拥入怀里,嘴角轻吻了心上人的额头,极尽温柔。
一对久别重逢的有情人,就这样在崖下享受着得来不易的片刻温存。
武林大会的风波过后,青松仿佛突然失去了踪迹,同样消失不见的,还有骤然出现的傅玉书和被挟持的御史之女章雨韶。
章铖得知自己的掌上明珠被挟持,为父之心焦急难耐,一时晕厥过去,大夫一番照料才苏醒过来。而在其清醒以后,墨垠便亲自登府,向其承诺,既然令爱是自己约出门的,那么自己一定会负起这个责任,将令爱平安地带回来。
“墨垠,你说这可咋整啊,章小姐就这样被那个青松挟持走,虽然傅玉书也跟着过去了,但是这都一天了还没有回来,我真担心出什么不测啊。”陪着墨垠从御史府邸出来的秦悠想想还有些后怕。
“依我看,傅玉书的武功修为在青松之上,对付青松对他来讲应该不成问题。至于章姑娘,有傅玉书在,想必不致于出什么大碍。”墨垠冷静地分析道。
“你说的倒是头头是道,可眼下没有一点消息。”秦悠噘着嘴,有些忿忿。
“有时候,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墨垠拍了拍秦悠的肩膀:“走吧,人我们还是要找的。”
“喂,等等我!”秦悠立刻跟上前方墨垠的脚步。
果然是个绝情寡欲的修道之人,老是说些玄乎得我听不懂的话,秦悠又开始循环了每日面对墨垠的心理活动。
走到集市上,两人的脚步突然同时地停滞。他们双双看向的,是眼前不远处一家人声嘈杂的豆腐摊。周边与他们同样驻足的,还有来往围观的百姓。
人声鼎沸,必有蹊跷,墨垠是不爱看热闹的,但秦悠非要拉着他挤到前处,一探究竟。
“你这小娘子,长得好生俊俏,今日爷在你们这儿吃了这么多豆腐,能不能也让我吃一把你的豆腐呀?哈?”只见一个面容轻佻猥琐的男子,嘴上说着调戏的话,手也不安分地朝站在豆腐摊前姿容清丽的女子伸去。
心细的墨垠很快观察到,被调戏的那名女子眼里毫无普通女子面对恶霸调戏应有的惧色,反而写着,满满的嘲讽与不屑。
墨垠更觉得,京城的一切霎是有趣了。
没人知道,豆腐摊前的女子,正是从魔族来到人界的小铁。
因为身上内丹还未调理痊愈,没能恢复灵力,小铁的魔气反而被掩盖了,连墨垠也没有察觉到她身为魔族的气息。
自从清醒过来以后,小铁就发现自己被一户在镇上经营豆腐摊的农家夫妇收留了,因为受了重创,她竟是丝毫没有忆起有关自己身份的任何信息,只是对自己身上携带着的一张符咒和一把羽扇莫名熟悉。那对善良朴实的夫妇告诉她,是一位身着红衫头戴黑帽的青年男子将她托付给他们,还给了他们一笔照料她所需的银子。但那个做好事不留名的善人,也只道自己与这受了伤的女子不过是萍水相逢,便匆匆离去了。
老夫妇早年有过一个女儿,由于自家女儿幼小时便染病夭折了,小铁的到来就像照进他们相依为命的人生里的一道光,他们对小铁很是照顾,将小铁视如己出。
而小铁身上携带着的羽扇和符咒,他们不明所以,但也知道那必然是价值不菲的宝物。
身怀宝物,又被视作珍宝,理所当然地,在人界的小铁有了新的名字——阿宝。
今天第一次陪老夫妇来镇上经营豆腐摊的阿宝冷哼一声,心里嘲笑着这不知死活的登徒子,正想下意识地掏出羽扇教训他,事情却突然有了新的转机。
“住手,光天化日之下调戏民女,你一个七尺男儿不知羞么?”随调戏男的笑容僵住的,还有他伸出去又被人拦在半空的手。
“你又是哪根葱?敢来坏本大爷好事,你知道我是谁么,说出来吓死你!”调戏男恨眼前这个比自己高大俊朗的男子凭空出来坏自己好事。
“我不管你是谁,你想行苟且之事,既然被我碰上,我杜镜便不会坐视不理。”杜镜面无惧色。
阿宝打量着眼前这个路见不平名为杜镜的男子,突然想起那对夫妇形容的,救下自己的人是身着红衫头戴黑帽的青年男子,和他很是契合,心里喃喃自语道:“难道,救了我的人,是他?”
“姑娘,你不必害怕,我既路见不平,便不会坐视不理的”,温声安慰的杜镜也回头看了阿宝一眼,只是看见阿宝的一刹,他突然有点怔住。
“是你?”两人同时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