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回来了。
十七岁的名伶只是往台下望了一眼,一眼就看见了那个人。
蓝衣墨发,玉面凤眼,穿着官服,一副捕快的模样,他在下面喝着茶,眼神也扫过她,冷漠得没有一点波澜,可那张脸,是少爷的。
就是少爷的。
荆薇言结束了一首曲子,在身后数道灼热的目光下离场,她也想过出去找那个人问个清楚,可是身边侍女带来的消息,仅有一位当了捕头的风家少爷。
名伶叹了口气,捏着茶杯,透过窗子,去看外面的风景,人来人往的街道,煞是热闹,可每一处的风景都是会变的。
她就这样慢慢地看着,一直呆愣到了夜色笼上来。
直到很久以后,她回想起这件事,也是捏着茶杯,道,她也早该知道人也会变的。
夜色笼上,刘管家来了,多年不见,他还是那副严肃的模样,岁月并没有为他留下太多痕迹,直到真真出现在自己面前,荆薇言才相信,少爷真的没有死。
只不过他成了另一个人。
而那个困着她多年的噩梦石室也还存在着。
她也重新回到了那里,看着一批批新的孩子们,她也只能偷偷地帮帮他们。
后来,惊鸿楼也成了少爷的了,除了她,好多人都神不知鬼不觉地换了,好些客人,根本就不会注意是否今个儿陪他的人是不是不一样了,就这样,惊鸿楼也成了另一个。
她也还是最漂亮的名伶。
所有人都把她当花瓶看,即使她还能当个一品刺客,但没有人去注意这些。
也乐得其所,她不喜杀人。
所以,那时候的荆薇言以为,不去加害就可以撇清关系。
直到一直仰慕她的追阳公主的死。
她透过窗子,看着经过街道的公主灵柩,白色的布匹将京城染上了一片哀伤,突然眼泪就下来了,她意识到,那里面躺着的孩子,十二三岁的孩子,没了……
在最好的豆蔻年华,就因为她……
那天,荆薇言哭了一天,她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也不敢再去看外面挂着的飘扬的白纱。
再后来,冷凌香来了她的阁子,那天晚风很暖,有些干燥,那位千金捕快就坐在她的对面,一脸的警惕。
她笑笑,温了壶酒,她接到的命令只是和冷姑娘一起喝个酒而已……
再一晃神,她面前的就只剩下不断飘进来的浓烟了,以及不断撞击着窗户的冷凌香,那位千金小姐明明已经要被药物蚕食了,却还是想挣扎着活下去。
顾不得多想,她努力站起身子,一把拽起冷凌香,把她往柜子那里揪,那里有她们的密道。
最后,当然,密道被锁住了。
对面还隐隐约约飘过来一个声音,一个熟识的侍女,哑着嗓子,“言姐姐,你……可还有心愿?”
心愿?
她喝的酒太多了,已经站不起身子了,突然,脑子里就闪过来一个人影。
用尽最后的力气,荆薇言从缝里塞过一封信来。
这可能是她最后的心愿了吧。
名伶摇着头,不知道该哭还是笑,她觉得自己活的好窝囊,一辈子就这么短暂,眼泪又顺着她的脸滑了下来。
啪——
火辣辣的巴掌扇在脸上是真的疼,那位冷姑娘就站在她面前,怒瞪着她,朝她大吼:“你就这般心悦姓风的混蛋!起来!别死了啊!”
这话并不悦耳,但荆薇言的目光却停留在了姑娘头上的发簪,银制,雕着梅花,坠着银针……
最后的最后,捕快姑娘和第一美人没能逃出去,随着盗王悲痛欲绝的喊声,一起都成了灰烬。
然后,浴火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