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燕惊鸿,看到了一个十分娇俏的少女,十来岁的年纪,被养的珠圆玉润,颇具前唐遗风,给人一种豪爽潇洒的感觉,很得燕惊鸿好感。嗯,这种说法给军营其他人听到铁定说她耍流氓,为了把妹不要脸是要被群殴的。
燕惊鸿已隐约猜到她是谁,于是和颜悦色地开口
“可是江老的孙女,江明月小姐?”
江明月点点头,人不大却十分机灵。端了一碗药给她,燕惊鸿谢过一饮而尽。江明月是个很活泼的姑娘,进退有度,知识涵养,被江老教的很好,与她交流十分愉快。
等燕惊鸿烧退了能下床了,她出了帐子超主帅营帐走去,一路上认识的崽子见了她皆面色僵硬,偶尔遇到几个平时活泼地能上天的,他才刚抬个手,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似得,飞也般的逃走了,完美地发挥了兔子的特性。
燕惊鸿思虑半晌,终于知道自己哪里不对了。一步下去就是一股暖流,她转了个方向,朝自己的营帐走去。
叱云南正在主营,也无心思去拷问被俘虏的敌方大将,他只仔细地擦拭着匕首,擦完一把便钉一把在身前的木具上。边上站着一个侍卫,脸生的很,十分的平平无奇。平淡到你看他一个时辰,转头还是记不住他的面貌。
燕惊鸿撩帐子进门时,便看到了这样一副景象,她随意地掠过侍卫的脸,接着“咦?”了一声,叱云南头也没抬
“病好了?”
“嗯,已痊愈。”
“正好,派你去将凉军粮草截回,截回后这几日就好好呆在江老那里看看,莫要留下什么病根。”
“遵命。”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叱云南先没忍住“还不下去准备?”说完抬起头那一刻便愣住了。
小树苗一身红装,俏生生地站在那儿,以往男装便十分出色的五官身形,此刻更是添加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魅力。
白皙的额头上带着一块金属护额不显繁重,越发英气,红色绸布印着轻甲格外好看,燕夫人给她做的铠甲是仿了前唐天策府的曜武军装。所以在肩膀那两块也还原的,无任何布料,露出了白生生的肩膀,手臂再往下便是金属护臂连着的衣袖。
长发高束,护额下脸颊边,各取一小缕头发用同色系的小发饰固定住了。明眸皓齿,英气十足。
不同于曜武军装上纹着的“天”字暗纹,燕夫人很和潮流,纹的是叱云军叱云家的家纹——金色云纹。发现了这一点叱云南莫名心情舒爽,愉悦非常。
堂下,燕惊鸿看了看眉眼舒展,开心地嘴角微提,笑得坏坏的大将军,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将军身边的这位壮士,十分眼熟,不知末将可曾见过。”
“自是见过的,前几日还一起躲草丛里埋伏呢。”
燕惊鸿恍然,叱云死士!
而死士一零七同志只睁着死鱼眼颇有些怨念得回视。
>>>
一零七想揍燕惊鸿很久了。
在死士之间除了将军亲自带回来的女同僚红罗,其余同僚皆互称代号。出来放风的次数一个手都数的过来,一零七是所有同僚中最幸运的,幸运的被家主看中选做近侍,有了亮堂的身份和名字,就等着升职加薪,成为高富帅,迎娶白贤美,走上死士巅峰。
而这一切都在家主有了新的感兴趣的小树苗之后,破灭了……
近侍位置被顶替,他又做回了影子一零七。他想摇着将军问他,你难道不记得当初我们看星星看月亮,你还记得你威逼利诱我要我教你铁链弯刀吗!
而现在,一零七再次收紧了些铁链,哼哼哼地笑出声,像极了反派。燕惊鸿看着他用铁链固定好粮草之后,朝前头的小将挥了挥手,示意回营。
大病初愈的燕惊鸿被叱云南派来截取凉军粮草,一同而来的还有死士一零七,叱云将军的前任现任战场相逢。
魏军收到了密报,比凉军更早地到达运送粮草的途径上,他们早早地做好了埋伏。
这是一场屠杀。
能提前知道凉军的粮线并不是魏军探子有多高明。仅仅只是因为凉军出了个叛徒,自己跑来魏营告密,这一切才会来得又快又稳。
一零七冷眼看着那凉兵是如何谄媚地向家主献策告密,又是如何拐弯抹角想讨个奖赏,活命。
家主挥了挥手,让他将人拖下去,照着他的脸做出了□□,而真正的背叛者,早已血肉模糊,融化在叱云家秘药之下了。
一零七蹲在押送粮草的马车上,看着眼前凉军当他是自己兄弟,想拉着他一起走,却不知他兄弟早已命落黄泉了,眼前这人根本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一零七将人拉近,弯刀随后穿过身体,溅出一片温热,他撕下□□,低垂眼眸,堪称温柔地问道
“看清楚了?”
回来后,燕惊鸿都乖乖的跟着江老做事,让往东绝不往西,让打狗绝不骂鸡,五好青年典范。
江老哼了一声,并未说什么,只教了她一手推拿功夫。
这江老是个怪脾气,三朝老太医,太医院的老医正,已薨的太后在时都敬他三分。当今圣上曾为了宠妃要发作太医院的所有太医,大半夜老医正被喊醒请去救急,一把脉,屁事没有,两人玩闹似地作的。老医正一拍桌子,拂袖而去,任凭当今圣上如何封官赏赐都不再回,反而入了叱云军,当了个军医。
行军打仗,旅程艰苦,这老头也无怨无悔,跟的下去。
军队里泰半老兵知道江老的来历,也佩服他。平日里当个菩萨似的供着,生怕哪天栽在他手上,被折腾的生不如死,喝口药也加三斤黄莲。不是俗语说得好么“宁得罪小人,别得罪医生”。
新入伍的小兵不知道这江老,偶尔有个得罪,皆半夜拉稀到天亮,屡范屡灵,也都躲远了。等他们在军营呆了个三年五载,也就知道这惩罚的来自江明月小姐了。
江明月懂事从未惹过麻烦,大家也就都睁只眼闭只眼了。
就在燕惊鸿觉得这日子还能这么悠闲过下去的时候
凉王,投降了。
>>>
魏军进城,叱云南截断了凉军的粮草,凉军主帅被俘,再僵持下去也只是困兽之争,受苦的是凉州的老百姓。
燕惊鸿骑着马,跟在叱云南身后,看着凉城所展现的风情沉默不语。
凉王宫于宫殿中并不算大,比不上魏王宫的奢华繁丽,更遑论大唐时的琼楼玉宇。凉王领着一众家眷大臣站在一起,叱云南与一众将领下马,接受北凉递过来投降文书。
燕惊鸿跟在后面混在人群里,却感受到一个灼热的视线,她偏首看向视线来源,一个明艳秀丽的小姑娘,一双眸子清的像太液池六月的湖水,她下意识地回了个笑容,然后才反应过来那是凉王家眷站的地方。
走出议事殿,天色已暗,一天之间凉城已改头换面,守城的兵将也由魏军替换而上,所有的兵力都被控制。
成王败寇,不过瞬息。
叱云南将投降文书与最新战报皆托于信使,要求务必以最快的速度送达平城。
燕惊鸿忽然有些明白了,叱云南让大病刚愈的她去劫粮草的用意。她虽是候府小姐,以女子之身入伍于这个朝代,却仍有不妥,流言蜚语有时,可以致命。军功是最能让人闭嘴的,而这个任性又正经的主将,在以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帮她摆脱困境。
正感动于将军的深明大义,温柔体贴。忽然,袖摆被轻轻拽了拽,她以为是自从知道她是女儿身之后,就扭扭捏捏大姑娘样,后来被打了一顿才恢复正常的李敏峰。凶狠回头,却发现是那个漂亮的小姑娘。
约莫是凉王的哪位小公主吧,她这样想着。
小姑娘一身凉国风情的粉裙,束起的头发坠着些精致的金色小铃铛,一行动就叮叮当当,也亏得她这么小心的动作,发呆中的燕惊鸿竟没发现她。
虽是年龄相差不多,可立场不同,到底不能太过熟悉。燕惊鸿低下头看着这个才到她胸口的小姑娘,尽量温和地询问她有什么事。
小姑娘摇摇头,只是想让燕惊鸿送她回宫殿。燕惊鸿点点头,摘下身上的披风,披到了她身上。
燕惊鸿上头只有一个哥哥,长这么大没怎么遇到过年纪比她小的,遇到好看又柔软的小姑娘,她总是下意识地想对她们温柔一点儿。江明月如是,这个小姑娘亦如是。
凉王宫的宫殿并不长,还留着唐朝时的风韵,夜风袭来,小姑娘主动拉住了燕惊鸿的手,她的手有些凉。
“姐姐你们为什么要攻打北凉?”
“自古以来想要天下一统皆是如此。”
“那为何是我大凉?”
“不是你们,也是别人,只是时间的先后。”
小姑娘沉默了一会儿,复又问道
“你们大魏女子也可从军?”
“可。只需比男子付出更多。”
不过一会儿,燕惊鸿就将小姑娘送到她所说的殿宇,有宫女瞧见小姑娘一迭声地朝内殿喊“公主回来了”,燕惊鸿余光看见大凉的太后携着一干侍从匆匆忙忙地出来,知她必定受尽宠爱。她笑了笑摸摸小公主的头。
“希望你长成一个好姑娘。”
小公主点点头,双手抱着披风,随后被她匆匆而来的皇祖母拥进了怀里,她忽然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朝着那个身着红衣的挺拔背影喊到
“我是冯心儿!你等着!我们会再见面的!”
背影顿了顿,再没有停下。
>>>
“哄好小姑娘了?”
转角遇到自家将军的燕惊鸿无端觉得这个语气十分微妙……
仿佛羡慕中透着一点点小嫉妒,嫉妒里又掺着些许傲娇,总的概括一下,我们将军有小情绪了。
燕惊鸿无意识地摸摸鼻子,叱云南‘哼’了一声,一眼瞧出她有些为难。有什么好为难的?刚刚撩小姑娘不是挺顺的吗!又是披披风,又是牵牵小手,摸摸头的!知不知女儿家清白很重要啊,谁允许你被敌国公主瞎碰的!
刚刚哄小姑娘哄地那么顺手,现在哄哄自家的将军怎么不会了!
叱云南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理由生气,又是大力地‘哼’。
燕惊鸿瞧这态度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于是她试探性地伸出手,解开了将军的披风,又大力地抖了抖,再给将军披上,打了个结。指尖无意间戳到铠甲,被凉地一抖。
叱云将军大人有大量的原谅了她,脱下自己的手套给人带上,免得愚蠢的下属又冻的发抖,随后披风向后一甩,领着特意出来找到的下属,威风八面,帅气十足地回了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