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先生提着半截旌旗往镇东慢慢悠悠走了半柱香,眼见四下无人,低声笑道:“好一个老陆,你既然不想卖这份人情,我也不能白替你担着,浩劫之日将近,我也不便久留了。”形态外貌,像极了银杏广场的说书人。
苏浣拿着半截香,伫立在巷口良久,一度想要丢掉,可却一度想起那个算命先生的话,虽然神神道道,不过看他的神色,不像是刻意卖弄。
瞥了一眼大门紧闭的李宅,苏浣无奈的摆了摆手,“也罢,就死马当活马医了。”转身向叶凡家中走去。
躲在门后的李槐安仔细听着苏浣远去的脚步声,如释重负一般打开门,往外一看,苏浣已经远去,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背影。
身后的双儿不解的问道:“公子您不是最瞧不起叶凡吗?为何要这样帮他?”
李槐安长叹一声,无奈道:“就当做是还那小子一个人情吧。”
“公子您为何这样在意?叶凡他当真值得您这样舍下身段?”
李槐安跨出院子,朝着巷外走去,头也不回道:“你不会懂的。”
双儿不会懂的,就连这个比叶凡大上两岁的少年自己也不清楚,他究竟意欲何为。
——
苏浣蹲在院子一角,用火小心翼翼引着半截香,红色的香已经烧过一半,极难点燃,好半天功夫才烧着。
苏浣擦了擦眉梢的汗,回头瞥了一眼房间,还是没有动静。
好半天功夫,搞得自己有些担心,索性将香放在地上,不紧不慢的走进屋里。
叶凡还是半死不活的坐在床沿边,看到苏浣进屋,脸上顿时一阵窘色,低声道:“对不住,我不是不拿你当兄弟,只是……”
苏浣忽然抬起手,打断叶凡,“我都知道,你不必再多说什么。”
二人无言良久,叶凡忽然闻到了什么气味,轻声问道:“什么味道这么奇怪?”
苏浣看了看四周,不解的问道:”什么也没有啊,我怎么闻不到。”
转过身一看,叶凡已经浑身发抖,牙齿直打颤,脸色苍白的看着苏浣。
少年的意识在苏浣的询问下断开,好似飞去另外一个世界。
周围的一切都白的发亮,刺的少年睁不开眼,叶凡茫然的伸出手,然而却什么也抓不着。
恍惚间,眼前忽然出现了一株泛黄的银杏树,树下的枯井上坐着一个身穿长袍的男子,恍恍惚惚,看不真切。
叶凡愣了半天,不知所措间,自己已经走到了男子的面前。
这陌生的面孔只有三十多岁,温和的看着叶凡,一双明眸洞穿少年,剑眉舒缓,明明从未见过,可这男子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熟悉。
叶凡开口问道:“你是谁?”
男子微微一笑:“我是谁不重要,我且问你,叶凡,若是有了手眼通天的本事,你还能固守本心吗?”
叶凡面色沉重的摇了摇头:“有些事情,我不会忘记。”
男子笑着点点头:“哈哈哈,好,你记住了,世间有太多形形色色的人,有无数荒唐无礼的事,遇到不平事,只需讲自己的道理。”
叶凡疑惑不解的问道:“先生您究竟是?”
只见眼前的男子缓缓站起,从枯井中的铁链里拽出一把锈迹斑斑的剑,拿在手上,满眼凄凉的看了半天。
男子将这把剑刺入地面,伸出二指,点向叶凡眉心,一阵话语在叶凡脑海里响起。
“叶凡,如你所见,我是这江山灵气汇聚之地,凝结而成的大道气运所化,这柄剑乃是千年前斩鼋一役的关键,如今镇压着巨鼋的滔天怒火已有三千年了。”
叶凡心念一动,“先生您告诉我这些,是要我做些什么吗?”
“叶凡,这么多年了,如今巨鼋在外人推波助澜之下,破阵重出只是时间问题,这镇子上千年来走出过无数身兼命数之人,可我却选择了你,你可知为何?”
叶凡摇摇头,坦白自己不知道。
“只因你愿意舍弃自己的性命,凭凡人之身,杀死这邪修,舍己为这一方生育自己的小镇。”先生又长叹一口气,“选择你之后,你切不可狂傲自大,更不可安于现状,停滞不前。从今往后,大千因果,就此因你而浮沉。”
叶凡登时目瞪口呆,刚想推脱自己不堪如此大任,先生却又发话了:“我已经修补好你体内百回峰的穴位,你体内的那股禁制所化的怪力,如今在我的安抚之下化为滋润你大小气穴的甘霖,已经是一只脚踏入武者的行列了。”
“你记住了,巨鼋破阵之后,这把剑还能再困守五年,五年之内你若是不回来,将是一场黎民百姓难以承受的浩劫,记住了,固守本心。”
叶凡此刻再也不抱推脱,睁开眼睛一看,哪里还有什么银杏树和先生,自己居然来到了水鼋桥上,眼前站着那晚见过多次的白衣女子。周围满是飞舞的花灯,百丈夜空尽是七彩落英,周围却全无半个游人。
此刻,叶凡终于看清了她的容貌,美得出尘,恍若神人。
悠扬婉转的女生响起在耳畔,“叶凡,你我本无缘,可经不住两任守镇人的委托和安排,大千因果中我终究还是选择了你,只希望你固守本心,不要被往后的浩荡长途所困。”
叶凡坚定的点了点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女子忽然正色道:“斩鼋一役毕其功,天下谁人敢不从。当年的超世之杰,如今也尽数凋零,只剩我一人苟延残喘至今。从今日起,你再也不必畏首畏尾,只须讲自己的道理。”却又忽然话锋一转:“不过,你也要记住你自己的选择,我为苍生这四个大字你得记得明明白白,若是有一天苍生负你,也要坚守本心,明白了吗?”
叶凡思考了好一会儿,“有些事,我不会忘记。”
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莞尔一笑,“你还真是一点未变。”忽然伸出一指,弹在叶凡眉心,下一刻,叶凡睁开了眼睛,自己依旧躺在病榻,身体也还是动弹不得。
苏浣连忙问道:“你没事吧?突然昏迷可吓死我了。”
叶凡摇了摇头,“没事,只是做了个梦。”
细细一回忆,那女子还说了一句话,“吾之名,仙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