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斯莱斯一路驶进一栋私人别墅。
夜晚的凉意正浓,庭院里的植物都覆盖上了雾气凝成的露珠。旁边的喷泉汩汩流淌,喷泉池里是一座拉斐尔天使的白色雕塑,水流从雕塑的手心流出来,淌过全身之后融合在平静的湖面。
夜色下,波光粼粼,月光打在水纹上,像碎了的珍珠。
“小姐,您回来了?”
管家快步上前,打开车门让苏云姬走下来。
没理会管家,苏云姬立刻冲向二楼书房,直接推门而入,忽略掉苏莫黎,气冲冲地问苏父:“爸爸,幕珽哥走了你怎么不告诉我,他都去北京一个星期了我才知道消息,难道我不是家中的一份子?”
“怎么不敲门,什么坏习惯!”苏振南皱着眉头生气道。
苏云姬正在气头上,瞪了苏莫黎一眼,甩下肩上的书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双手环抱着胸,翘着腿,将头甩向一边,鼻腔里还“哼”了一声。
苏云姬是苏振南的心头肉,手中宝,从小到大,没少宠坏她。再说,女儿生气了哪有不哄的道理?
而莫黎呢?
不过是再被打断谈话后默默地退出了房间,还为那对父女贴心地关好门。
这种父爱泛滥的场面,她并不想见。
她独自回到房间,在二楼拐角处经过了苏幕珽的房间,她静静地对着那扇门发了一会呆。精致细腻地白色雕花彰显着主人的品味,但门把手却挂着一个极其幼稚地毛绒玩具,那是两人去海洋公园玩时意外的收获。
莫黎记得那天晚上进家门前,苏幕珽拉她躲进了草丛里,黑暗能加速人体中的刺激感,莫黎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她也听见宋幕珽加重的呼吸声,几秒钟后,一双温润的唇压了下来。
可这一切都结束了,她再也不能幻想前面的房门被打开,或者手机里会发出消息提示音。
莫黎垂下眼眸,伸手取下玩偶,轻轻地关上了门。
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晨,苏振南刚走进书房,苏莫黎便找他谈判:“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我有个条件,我要搬出去住。”
闻言,苏振南挑了挑眉:“理由。”
“没有理由。”莫黎面无表情地回道。
苏振南坐在沙发上,闭上眼,细品了一口早茶,才缓缓开口:“那就不行。”
“那我也可以反悔。”
莫黎的态度激起了苏振南一丝薄怒,他眯了眯眼,声音冷了几分:“你还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我也可以马上让自己不姓苏。”莫黎坦然面对,嘴角上扬,浮现了一丝稳胜的笑。
两人无声的拉锯着。
“爸爸,下楼吃早餐咯,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按时吃早饭呀,”苏云姬敲了几下门,发现无人回应,她又问:“爸爸,你在里面吗?我进来了?”
即将拉开的房门猛地被关上,差点压住苏云黎的手,苏振南一脸紧张,甚至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苏莫黎!”
莫黎一脚抵在房门上,她回头看向苏振南,毫不畏惧:“每个月最后一天晚上我会回来,平日就用短信的形式来联系,答应你的事情我回去做,但其余事情我希望你不要来干涉我。可以吗?”
苏振南没有说话,显然压制着怒气。
门外再次传来苏云黎的声音:“爸爸,你在里面吗?”
莫黎冲苏振南挑了挑眉,她紧闭着双唇,握住门把手的手用力地发白。
“你想多久离开?”
“今天。”
“好。”
莫黎直接回到房间躺在床上,身体里那根紧绷了一晚上的弦,终于放松下来。她仿佛刚才从一场战争归来,她胜利了,这使她感到一丝轻松。真好,至少可以欲盖弥彰地逃离这里。
这个家,有秘密,更有见不得光的东西。她都知道。
有时,知道太多反而会招惹祸端,这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下一秒,莫黎脸色丕变,脚步凌乱,冲进浴室,两手撑着大理台,整个人被折断那样弯曲,在水斗前,发出可怕的干呕声。
她想搜肠刮肚地吐出些什么,但她什么也吐不出来。
她最近食欲惊人的消退,这两天尤其严重,算上这个早晨她已经有30多个小时没有真正进食了。
莫黎准备下楼找点吃的,但又顿时反应过来,楼下那对父女正在进餐,就刚刚她的行为估计现在苏振南不会想见到她。
莫黎自嘲的笑了笑,然后她又躺回了床上,她准备得那对父女出了门再离开。
她脑中突然闪现出井之森那张干净的脸,以及昨晚在老槐树下,他那句:幸会,今夜你好吗?
我不好,一点都不。她在心中这样回答道。
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井之森。
早在两周前,莫黎独自一人飞了一趟英国,在那边待了一个星期,回国前她准备参观剑桥大学。
六月的英国天气还算温和。那天莫黎坐在学校图书馆的二楼,靠窗,她看着路上充满坎坷或者三五成群的学生,阳光温和,微风不燥,她觉得很幸福,想要抓住那个时刻。
轻轻的一偏头,莫黎便看见了井之森。
他正靠着墙头,闭着眼睛,嘴里松松叼着的烟贴着下唇,一侧脸颊被隔着红窗帘透进来的淡淡晨曦抹上一层暖色。他熟按摆姿势的要领,似乎随时都能供人拍摄。脸颊的轮廓能让人感觉出皮下的骨架,似乎单那副骨头就让人羡慕。精致的鼻子上皮脂泛着微光,眼眶下的肤色颜色暗沉,像是有瘀伤,其实是抽烟熬夜打牌又故意输给女生的荣誉标志。他的模样带着猫科动物的特征:浓眉茂密,双唇饱满,不自然的撅着,唇色暗淡干涩而龟裂,又因保家利亚红酒留下的痕迹而殷红点点。令人窃喜的是那发型很不像样,后面的两侧剃的很短,前额却蓄着难看的一小撮,看不出用了何种发胶,总之早就失效,因而这一搓蓬松而突兀,像顶滑稽的帽子。
他依旧闭着双眼,鼻孔里喷出烟雾。不过,他皱着眉,像是在烦恼什么事情。
他会烦恼什么呢?置身于阳光下的人能会有什么烦心事呢?
莫黎没有逗留太久,过了一会,她打电话给苏振南:“派人来接我,我大约晚上十一点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