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纠缠

雨帘已呈棕色倾泻，莫黎站在路灯下，低着头，积水很深，她看着自己泡的发白的脚，下意识地向路中央移动……突然隐约感到有什么东西从路的左侧掠过。感觉不是在飞，而是被提起来然后抛出去，接着她被紧紧抱住，这是一个接近暴力的拥抱，男人手臂的力度大得可怕，她甚至有点呼吸困难。我要死了，她想。

井之森用力地将她抱住，刚才跑车从她身旁呼啸而过，他不能想象自己晚一秒出现会发生什么，那场面能杀死他。

惊魂未定很快被愤怒取代，他猛的抓住苏莫黎的双肩，对她大吼：“你他妈是疯了吗？这么大的雨，你不要命了！”

莫黎缓缓地低下头，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然跑到他家楼下。是什么原因呢？不甘吧，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从出生便没有选择的权利，不甘心自己亲手抛弃幸福的机会，不甘心错过一个叫井之森的男人。

“说话啊！”

莫黎沉默地看着眼前人，愤怒的表情，紧闭的唇，发丝已经贴合着脸庞。大雨淋湿了他，却没有冲刷掉他的盛怒。两人没有打伞，都狼狈至极。

她用力地闭了闭眼，唇角一勾，双手轻轻地勾住井之森的脖子，踮起脚，在他的耳边低语：“说什么？说感谢井少出席我的订婚典礼吗？”

下一秒，莫黎猛的被推到地上，雨水打得她生疼，望着男人大步离开的背影，她苦笑了一下，然后爬起来，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其实我没有发疯，我就是想再见你一面，如果可以，我还想再抱你一下，就一下，我真的很痛苦，你知道吗？

没走几步，莫黎感觉自己被人从身后一把抱起，望着他冷硬地下颚线，眼泪终于决堤。

井之森看到莫黎红透的眼睛。

太伤心了，所以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知道默默流泪，嘴角还徒劳地想要维持一个微笑的弧度，那泪水里的微笑都是颤抖的。

明明一直在难受，为什么还要笑呢？

他心疼得只知道握着她的肩膀，那手修长有力，指尖冰凉。

那一双她揣在心里十年的手，任何时候都让她感到心安。

井之森摸着她的脸，小心翼翼：“我知道你难受，但淋了雨，先洗澡好吗？”

他说：莫儿，我知道你难受。他说他都懂。

只这么一下，莫黎就更哽咽了。

她被他牵着走，一路还要无比委屈地指控他，刚才尖锐的样子完全没有了。

“你刚才推我。”

“嗯。”

“好疼。”

“是你自己活该。”

“你一点都不心疼我了。”她又不走了。

井之森好笑又心酸，他回过身去，缓缓地蹲下去，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楼梯上，他比她高许多，这样的动作让他可以与她平行对视，他柔声道：“不，莫儿，我很心疼你，比这个世上任何人都心疼，真的。”

莫黎至此安静下来，井之森拉她进卧室，让她在床边坐着，把湿衣服换下来，自己则进了浴室放热水。

井之森试水的动作一顿，感觉自己背上突然的濡湿，以及那双颤抖着解开自己睡带的手。

他立刻制止腰间的手，可身后的人仿佛早已预料到一般，随着他转身一把将他的睡袍扯下，还没有站稳便被她推下浴缸。

几经撕扯，井之森再也没有了耐心，莫黎被他压着双肩，他专注幽深的目光让人心惊胆战，但她也毫不畏惧地对上他的目光，她总是有办法让自己生气。

他压着她趴在浴缸边上，冷声问道：“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莫黎没有回答，反问他一句：“那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她的眸子亮得吓人。

井之森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整个世界都没有了，只剩下莫黎。他伸出手，捧住她的脸，他的皮肤很冷，嘴唇毫无血色。他想温暖她，用自己的身体，用自己的嘴唇。

他的身体自动自发地做出了反应，在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他已经抱住她，并且用尽全力亲吻了她。

他早该这样做了。

他无数次地梦见这个场景，梦见他们融入彼此的身体，他觉得自己就要因为这份压抑沉重的感情而发疯了。

他知道这不应该，他也曾经试图控制自己，但她就要离开他了。

这个念头打破了他身体的最后一道防线。

爱情使人疯狂，他们都是罪人，没有人可以得到救赎。

这是苏莫黎一直明白的道理。

莫黎做了个梦，梦里她被父母带到歌剧院第一次看到芭蕾演员，她在十岁登台表演后，恩师对她说：“You will be a brilliant dancer，my dear！”可当她正要感谢点头时，苏云姬一把扯住她的头发，明晃晃地剪刀“咔嚓”一声，她的头发掉了一地。她委屈的想要找苏幕珽时，却被人告知，他已离开。当她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一辆汽车向她驶去……

“不！”莫黎猛得从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跳下床，一把将窗帘拉开，眼睛一时间适应不了强烈的光线，她不禁又拉上。

井之森看着莫黎的背影，久久出声，他看着她不断地深呼吸，像是在努力克制什么。

他拿出一条毯子将两个人裹住，再轻轻地将拥着。这个动作让莫黎想起了十几个小时前宋立衔在她的耳边说的那句，他走了。

“苏同学，巧啊，又见面了…

“苏同学，小小年纪应以学业为重…

…

“是你吗？苏莫黎，我问你话呢！

“不不不，她啊，她就是我家保姆的女儿…

…

“祝苏小姐心想事成，前程似锦，与宋先生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脑子无数片段充斥着，那些不堪，那些心酸，莫黎努力地睁大眼睛，迎着风，用力不眨眼。

她说：“送我回去吧。”

许久，她感觉脖颈有一股热流流入了她的心脏。

莫黎听见井之森低沉压抑的声音。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