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连蚂蚁都有家,她却没有家呢?
在边夫人看来,这一切都因为吴家。
吴、边两家向来不和,边夫人与吴家老太太从年轻时就互看不顺眼,争斗了一辈子。边慕安都记不清边夫人到底说过多少次吴家抢了边氏多少生意,占了边氏多少市场,害得她的生父殚精竭虑,害得她的养父边衾生不知所终。
生父的事情她不了解,边衾生她却是清楚的。
当年他和吴世勋的父亲吴靳南看上同一个女人,两人争抢,不分上下。最终吴靳南抱得美人归,边衾生失意之下带她出国。
她跟着他在法国生活了三年,原以为会一直那样生活下去,不想某次他独自出门远游,就此杳无音信。
仅剩的儿子远走他乡、意外失踪,边夫人将这些账全数算在吴家头上,新仇加旧恨,更视吴家为死敌。
幼时的边慕安不懂那些曲曲折折恩恩怨怨,只当她和吴世勋是青梅竹马,长大后才蓦然发现,她和吴世勋原来是罗密欧与朱丽叶。
两家有着世仇,偏偏他们相爱了。
边慕安这梦做得浮浮沉沉,虽然是哭着开始,之后却是一路的春光明媚,慕安声笑语。他们手拉手一起走过的小道,他们在课桌底下偷偷传递过的字条,他们在彼此耳边低语呢喃过的小秘密,真实得仿佛正在发生,以至于她深溺其中,不愿醒来。
直到那熟悉的一幕突然闯入,击碎了她的梦。
吴世勋在外面砸门。
“边慕安你出来!”他的声音嘶哑,充满愤怒和绝望,“边慕安你给我出来!”
他似乎用尽了力气去砸那扇门,房间的墙壁都在微微颤抖,屋顶的水晶灯晃荡着叮当作响。他还在砸,最后沙哑的声音里甚至带着绝望的哭腔:“边慕安你出来!”
在这样疯狂的叫喊声中,她只觉得天旋地转,方才一笔一笔勾勒出的世界一块块地崩塌。
五岁的她,五岁的他。
十五岁的她,十五岁的他。
幼儿园到小学,小学到初中,初中到高中,高中到大学,一年又一年的寒暑春秋,冬雪夏雨,在她面前撕裂成一片片惨烈的雪白。
“安安姐?安安姐?”
原来是有人在摇晃她的肩膀。
边慕安睁眼,就看到病房外一片净白的世界,还有边伯贤那双与边衾生极为相似的桃花眼。
边慕安揉了下双眼,起身披上外套,笑了笑:“不好意思,睡着了。几点了?”
边伯贤皱眉打量她:“下午三点。”
那还睡得不久。
“打电话没人接,我就上来了。”边伯贤又说。
之前看边一鸣睡着了,边慕安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抱歉。”边慕安笑笑,“都准备好了?可以走了?”
边伯贤点了下头。
边慕安临走前边一鸣还没醒,她嘱咐了护工一些事情,才和边伯贤一起离开。
仍然是边伯贤开车。
“安安姐,刚刚在做什么梦?”边伯贤若无其事地看着前方。
他只比边慕安小了两岁,高大的身材和近年商场打拼沉淀下来的老练气质让他看起来并不比她年轻。
“没什么。”边慕安还是那句话。
边慕安从巴黎回来那年八岁。那时边伯贤六岁,已经在边家待了两年。幼时的边慕安热情活泼,其实和边伯贤相处得很融洽。可以说此前的十几年,两个人的相处都很融洽。虽然比不得亲姐弟与生俱来的亲密,但肯定说不上生疏。
只是三年前那件事以后,边慕安几乎和身边所有人都保持距离。边伯贤也不例外。
而且这几年是越来越生分和僵硬。
边伯贤脸上倒没有不悦,只是换了个话题:“安安姐,你如果不想去,我带你去别的地方怎么样?”
他轻轻笑着,年轻的面庞上带着几分顽劣:“奶奶那边我来交代。”
边慕安没有片刻犹豫:“不用。换好装去酒店就好。”
边伯贤顿了顿:“好。”
“你今天没邀女伴?”边慕安问。
边伯贤侧过脸,笑道:“你不就是?”
边慕安的眉头轻轻一蹙。边伯贤又道:“我的意思是,今天不是要由我来介绍你?”
边慕安没再说话。
上妆和做头发的时间总是格外难熬。
因为没被边家公开承认过,边慕安很少参加这类晚宴,只是以前偷偷跟着吴世勋去玩过几次。但那时候有人陪,心情不可同日而语。
更何况,这次的化妆师和造型师格外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