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起风了

　　天历二十三年，秋。

　　这年，我刚好十岁。

　　天廷记年和凡间的不太一样。凡间历经沧海桑田，到头来，却不过给天廷区区几日的光景。不是有句老话么，“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天上一年，人间千年”。

　　月前，看着气数台上升起写着“唐”字的旌旗，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时间的流逝――凡间的时间。

　　明明都是一日十二个时辰、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怎的就这样不一样呢。

　　叹一口气，整整衣裳出门。

　　我叫哪吒，或者说――叫菁荇。李菁荇，这是个鲜为人知的名字。

　　我的闺名。

　　没错，就是闺名。出生那日，陈塘大旱。这一旱，就旱了三年。陈塘的百姓皆知大旱从何时开始，第二年便派了长者与爹爹交涉――希望爹爹能“替天行道，斩妖除魔”。爹爹没有答应，客客气气将他们打发出去，只是言语中的拒绝不容置喙。

　　至此，爹娘开始长达一年的偷梁换柱。送入房中的衣服渐渐少了衣裙，多了衣袍。晓得事情的仆从被慢慢发卖，亦有的，被送到乡下庄子里……一年过，再无旁人记得，李家三儿是个姑娘。只晓得，李家三儿俗名叫哪吒，学名经荇的了。

　　“三儿，怎穿的这样薄？”辕廊下，父亲迎面走来。行礼，站定。“起时见了日头，想来也不会太凉。”说的的确是实话。至少，真不觉得冷。这时，秋风拂过，不由打了个冷颤。父王摇头失笑：“前番还说不冷的，瞧瞧，这成了什么样子。”

　　话毕，拉了手直接去了轩辕阁。眼见了我换上稍厚秋装，才真正松了面庞：“你阿娘说你从小畏寒，自己怎么不注意些。”话随埋怨，可句句是实实在在的关心。

　　“总归是起风的时节。”父王说。“该给我们三儿做几套衣裙的。”父亲翻了翻衣柜，脸上有些黯然。

　　“爹爹，还是给四儿做些吧。”无言。“再说，”仰头笑笑：“还是觉得男儿衣衫方便。”

　　“这不是还有三套裙装的么。”指了指压在柜中最里层的衣物。

　　然而心中去升起一股奇怪感来，早朝归来，父王便有些不对。这，分明是极尽了愧疚。怎么回事儿？

　　“爹爹，是朝廷出了什么事儿么？”犹豫再三，还是问了。前世和玉帝还有些渊源，师父以灵珠子的为借口替我讨了个“稚儿不议朝事”的圣旨。除非是征伐之事，不参朝政。

　　爹爹叹气，立在窗前吐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

　　“起风了……”

　　起风了……

　　只是并不明白这话的深意。看着爹爹并不好看的脸色，收了好奇的心思，不再问下去。

　　看着院子里，秋风摇落一地黄叶。池中红菏开始零了花瓣，莫名的，心有些发悸。

　　“是啊，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