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贺直哉被奇怪的呜咽声吵醒了。
隐忍克制却又连绵不绝，像小猫一样的声音——这是第一感觉。和不断敲击窗子的风声混在一起，不仔细听还真听不出来。他混乱的脑子顿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可能是太宰治这小子又做什么奇怪的梦了。
虽然自己都算得上是没完全清醒过来，他还是转过身去，半眯着眼睛瞧着眼前埋着个头的红色小孩。该说是好还是坏：他从来没有说梦话的习惯，只管一个劲地哭。
真伤脑筋……这样就没办法了。即使是在黑暗中也能看见太宰治哭得一抽一抽的肩膀，志贺直哉倒是有些手足无措起来。白天的时候还和往常一样……他想，大声嚷嚷着“请和我殉情吧！”冲上去，这可真是可怕的无差别袭击啊。说到底，他为什么会乐此不疲于这种事情？
自称“已经算不上是人了”的太宰治，其实是非常害怕的吧？表面上是开朗活泼的气氛制造者，内心却急切渴望着他人的赞赏：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看人脸色，像是对人类有着最原始的恐惧感。或许在他看来，所谓的世人，那些自欺欺人的做法没让人发疯真是万幸了。
……所以才会晚上偷偷躲在被窝里哭。
什么啊。这是什么奇怪的结论。
志贺直哉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掉。虽然已经是这样的关系，但他好像还是在顾忌着什么——那不是仅仅是一句“前世的矛盾”可以简简单单概括的，如果硬要说的话，那更像是一种泛指：也就是无论谁都一样。
“……别哭了。”他最后也只能低声说出这样的话，“如果是什么令人讨厌的梦的话，就醒过来吧。”
也不知道他听到没有。忐忑地想着，志贺也没有下一步的举动。——这样就好，是我能做的事情而已。也仅仅如此了。
再过的举动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他听到太宰治小声吸鼻子的声音，然后就这样逐渐弱下去。……没事了吧？他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风敲窗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
“早上好……。”太宰治迷迷糊糊地说。虽然是这样习惯性地问候着，却没有一点睁开眼睛的意思——把整张脸都埋到蓬松的枕头里，头发也乱糟糟地铺开，怎么看都像一副快要睡死过去的疲惫样子。
“早安哦。”声音是从书桌那边传来的，“想吃什么？”
“哈——啊。”挣扎了片刻还是万分不情愿地坐了起来，太宰治揉了揉红红的眼睛，“随便吧……能吃就行……你这家伙居然都已经出去过了吗。”
“每天早起的锻炼可是很有必要的。”他挑挑眉，一只手搭上椅背，“不像某位自称天才的小说家，早上五点还在呼呼大睡——怎么叫都叫不醒。”
“你那是什么恶魔作息啊！！！”太宰治的倦意一扫而光：青年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了下来，“像你这种老年人养生一样早睡早起的生活，我才不会习惯咧！！”
“……嘛。”无视掉太宰治一副张牙舞爪像是要扑过来的表情，志贺直哉倒是冷静回答起来了，“居然说是老年人吗……哇。那还真是差不多就是这样吧。在转生前不久，我的确是有严格按照这样的作息过的——喂太宰，你表情变得真快啊。”
……就不该就这个话题争论下去。太宰治一时间被堵得没话说了，愤愤地用那只柔软的枕头再把脸蒙住，“我不管。我就不要。”
“那就算了。”志贺直哉在这点上倒是爽快得令人惊讶，“我先去食堂了，快点起来吧。”
太宰治仅剩的那么一点睡意也没有了。抱着枕头在床上又呆坐了一会后，他磨磨蹭蹭地下了床。
诶？枕头好像湿了一小块。
那块水渍很淡，几乎都要快被蒸发掉了：太宰治歪了歪脑袋，也没记起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即使发生了肯定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不然肯定不会就这样轻易忘掉。他放弃了继续深入思考下去，只拍了拍它软绵绵的表面，然后就决定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了。
对着镜子编好小小的发辫，再用发夹别到耳后——这几乎是每天早上的必需项目，如果硬要说的话，重要程度大概可以和志贺直哉的晨练相比：“即使看不到的地方也要好好打扮！”太宰治总是这么说，并且本人还看起来很满意的样子。
在走廊里碰到了行色匆匆的司书。女孩只略微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看目的地好像是司书室吧——一大早就要处理这么多事情，真不愧是司书。这么佩服地想了，太宰治临时把那怎么也压不下去的鬓角又往下按了按，直到它从余光里消失才罢休。
窗外传来某种鸟叫。今天也是个好天气。
不过、没记错的话……昨天晚上起风了吧。真奇怪，明明白天都还是阳光明媚的样子，好像是到了傍晚才一点一点冷起来。那个时候太宰治刚从有碍书里回来，照例先到辅修室呆了一会后才回房间。啊啊、猛烈的风敲打脆弱的窗子，像是耀武扬威着要冲进来似的——
那之后便再无印象。
图书馆周边天气的改变还真是越来越令人猝不及防了。回头再多加点衣服吧。
那就像是白昼与黑夜之间的关系。像是毫无共同点却又密不可分，若是缺少其中任意一个都无法构成完整：而交替速度又是如此之快，在还来不及细细品味之前一朝一夕便已过去。
不过是这样而已。
那到底是悲剧名词、还是喜剧名词？
太宰治很讨厌这样的问题。为什么会执着于纠结无意义的事情？是在他人开口之前就敏锐察觉到的，总是将烦恼埋藏心中，一味掩饰忧郁和敏感，用来伪装出一副天真无邪的乐天模样——“对方说得一点都没有错，是自己的想法有误！”抱着足以让人恐惧发疯的思想，活了下去罢了。
太没意思了。
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食堂门口。太宰治习惯性地偏过头躲开那串风铃，走到柜台那里去拿自己的杯子。……咦。不在这里，大概是被志贺拿走了吧。在脑中理所当然地这么认为，太宰治也没太过在意。
“太宰——在这里啊。”
等到最后已经开始无聊地顺着桌上木纹划线的太宰治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我不要喝牛奶。”太宰治看了一眼杯里脸色就灰了下来，“都说过好多回了。”
“咖啡这段时间禁止哦。”他在对桌坐了下来，“最近也没有需要熬夜写稿这种事情吧？晚上睡眠不好的话可就麻烦了。”
……所以他到底是在哭什么？志贺直哉还是想不出来。啊、猜测别人的想法可真是这世上最难的事情了。他见太宰治也只是一脸很不高兴的样子伸手去够杯子了，像是完全对昨晚的事没印象。果然梦这种东西无论是好是坏一醒过来就会忘记，正如属于夜晚的一切不能在白天反复出现一般。
“……像猫一样。”他低声说，眼神却是温柔又无可奈何的，“真像啊。”
“你又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太宰治用两只手严严实实捂住热乎乎的杯壁，抬头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呜哇……你笑成这样好恶心……”
“没什么。”志贺直哉把视线移开，注意到太宰治已经盯着杯子至少一分钟了，“别想着倒掉。好好喝下去。”
“……”
被迫妥协了。
“你就是个混蛋。哪有一直盯着别人吃东西的啊！！”太宰治忍不住叫了起来，“昨天晚上也是，即使躺在床上也没来由地感受到一道极其讨厌的视线——我当时可没答应你这种事啊——”
“喔。那你答应什么了呢？”志贺直哉无不遗憾地耸了耸肩，“你说昨天晚上啊。你可是——”
糟了。要是被他知道这种谜一样的羞耻事件，无论对哪一方都没什么好处吧。忘了就算忘了，可别千万像要挑起事端一样提出来。志贺直哉于是很识趣地没有继续说下去，却被太宰治误以为是默认了：青年顿时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甚至心情颇好地让杯子在几秒之内见了底。
志贺直哉好笑地看着这种小孩子斗气的幼稚行为。
真的是猫啊。
别扭又可爱的、有着金色竖瞳的猫。
————
“累死了——”太宰治一进门就把自己扔到床铺里去了，“最近怎么会有这么多潜书任务啊。我也试着问过司书了，可她看起来真的好忙的样子，我还没来得及问上几句话就又走了。”他把枕头抱在怀里缩到墙角，“还有一到晚上就暗下去的天气——哇，总有点不安呀。”
志贺直哉也觉得奇怪。总归说来，天气偶尔变变也没什么，但如果一连几天都是这样的话……啊，还有太宰一到晚上就做噩梦的不好的征兆。那应该是噩梦吧？也只能像这样主观臆断了，毕竟那可是会让人觉得伤心的梦境呐。有根树枝以某种固定频率撞击着紧闭的窗，叶子摇摇摆摆地挂在枝头，看上去孤零零地似乎下一秒就要落下来了。转着破碎支离的曲弧，在昏暗的光线里投射出浅浅的阴影来。
就算如此度过朝夕，也不过三秋之会。
没关系。那也无所谓了。红发的青年后背抵着洁白的墙，环绕着的双手百无聊赖地把玩起短短的线头。
这样看着就又想起来了。
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我又是为了什么在这里和你相遇呢？
明明是那么害怕的。害怕世人的嘲讽。害怕世人的指责。害怕世人的不屑。总而言之就是害怕世人。
又是从什么时候起，逐渐对世人不再小心提防了？
过去的恐惧，就像是被科学迷信恐吓一般。那是科学的谎言、统计的谎言、数学的谎言，就算作为加减乘除的应用问题，也不过是个粗浅又低能的题目。被人灌以这种假设，当做是科学事实，并信以为真，恐惧不已，真是可笑。太宰治想，或许可以试试的。
“……别忽然就不说话啊。”志贺直哉倾下身去，“司书果然也意识到了，所以才会那么忙吧。”
所以别去想了。
（如果、一直拘泥于过去的话……。）
“好了。”他把他手里抱着的枕头一点一点拽出来，再仔仔细细地把皱巴巴的地方铺平整，“别去想啦。也该早早休息了。”
太宰治看起来也真的是很疲倦了。这回没再跳起来喊“老年人”之类的话，乖乖躺下来直接闭上了眼睛：风在头顶的窗子外叮叮当当，天空过渡出浓郁的焦赭色来。
“没什么好不安的。”淡淡的光投射出温暖的色彩，他坐到床边轻轻地说，“不管是什么梦，也只不过是梦而已。”
（别再哭了。）
“在梦境里，我总能寻到重返你身侧的路。”
今晚不会再听到那样的声音了吧。
“所以不要害怕。我一直，都会在你身边的。”
那是什么冠冕堂皇的说辞啊。
就是这样才最讨厌了。
太宰治把被子拉过头顶，在薄薄的屏障下悄悄红了脸。
“笨蛋。”
——Fin——
有考据《人间失格》片段。
dbq我一篇sg老师的作品都没有看过所以疯狂neta太宰老师。（土下座）
——
只要我不说就没有人知道这是猫猫日贺文。
没赶上。我就是世界第一慢吞吞 啊！！！！！
时间每次都不够……
好的又是一篇没有剧情的无脑文。（痴呆）
明明有很多开车机会但是让你失望了。嘿嘿。
有不足请指出！
谢谢你看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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