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否听闻临安深冬的孤鸿?”
“悲泣如斯,也不过是年年相送的落寞。”
西湖苏堤右岸,她一如既往于此地移石为案,温茶。面对沆砀平湖,不成波澜。
江南向来温冷,今年稍殊,大雪三日。而此刻大雪初霁,月悬中天。
“何不赴约呢。”她嗤笑,茶铛尚温。
四野浑茫寂静,回声依稀,此刻,众人都应拥衾蜷缩在炉旁,应无几人窸窸窣窣悬灯尝墨,赏雪者更寥寥,满城俗客,溺贪烟火。所以面湖而歌无疯癫之意,素裳麻衣也不失风雅,若会每年几只孤鸿蹉跎月色,即不虚此行。
今年负雪而行,定较往日更甚磨折。她隐隐担心今年该不得一面,月已稍偏,便起身沿苏堤颓然涉淌。壶中茶未饮尽,从壶嘴汩汩泻落,青衫尽湿,浑然不顾。
“人生到处知何似?……”
有渺渺声响似乎从四方雪地洇出,或者从湿润的皓月里晶莹滴下,摔碎在四周。她怅怅环顾,四下无人。
“应似飞鸿踏雪泥。”
许久,她才找到,身后苏堤尽处有一人拥毳衣炉火䒖䒖净立,袍下是相似的青衫,由身后华城浩荡烟火细细勾勒,雪覆于肩,远山描摹,翩然不似人间客。
对望。
皓月扑入湖中,定能看到两粒渺渺的小点在雪上绘出更细的几粒,直到,融作一点。
“应似飞鸿踏雪泥。”她想。
世人深谙知己难求,青衫常湿。
“听过张公雪夜游湖的故事吗。”她问。
“自然听过。”他答道。
“但愿来日沉浮世事,暇来探雪撑篙,于湖心亭会几来客。”她哑笑。
“幸而问其姓氏,会是金陵人。”
他淡淡的笑了,冲淡了三分夜色。
“正巧,我是金陵人呢。”
她的视线远远地牵向云海沸腾的天边,那里有一轮圆月酣眠其上,轮转间,割破凌厉萧索的浓夜,缓缓地,滴下冻结飘飞的血。
她似乎没有听见呢,他想。
“那姑娘可否留一地,可让信鸽有个去处。”
“不必,若是有缘,天地鸿蒙皆可为信。”
他起身作揖,温雅的笑意敛进宽袍大袖中,似飞瀑掩篁竹。
“那就祝姑娘邀月同饮之时,或翻酒泼茶,身不着青衫。”
“若有重逢,应是何时?”他问,端起茶盏。
“孤鸿年年至,近日是逢时。”
此后不语,一孤鸿穿空而行,月色自翼尖倾泻而下,似负雪而行。那时,他仰首敛袖将一盏半冷清茶一饮而下,应是没有看见。
“啧,居然也有这等痴人呢。”她想。
期年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