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姑娘此地乃是一等一的风水宝地,四方来客,多会于此处,姑娘又是这样见多识广,钟灵毓秀的人物。我以为姑娘认识的。”
沈月一番话说的毫不心虚,倒是让我有几分羞涩起来。想来是她苦苦追问没有结果,便不再准备从我这里下手了。
她一扬下摆,转身走了。
“顾江河。”我突然出声,“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
顾江河很明显地愣了一下:“什么故事?”
“小狐狸的故事。”我说,“深寒自深山而来,懵懂不经人事,却偏偏置身风月,大开杀戒,毁了自身所有的道行。话本里惯用的桥段,如此无趣,如此乏味。”
我掀起眼睑,冷冷看他:“你呢,你怎么看?”
顾江河微微思索了一下:“小狐狸未经人世,书生秉性纯良,若是没有世人对妖的偏见和朝堂之间腌臜的纷争,这段爱情,当为圆满。”
“是么?”我垂眸。“那我来给你讲一讲另一个版本的‘书生狐梦’吧。”
“狐狸不是什么好狐狸,她亦有私心。而书生从头至尾,可都没爱过深寒。”
“小狐狸成精之后,从未走出过深山。”我看着顾江河起身弯腰给我添了杯茶,袅袅的轻烟升起,把他面容照得有些模糊。
“而在深山之中,只有她一只狐狸成精了。她在那山里,度过了许久孤独的岁月,不通人言亦不同人言。因为害怕迷路,从未离开自己窝的周围两座山之外。”
“从没有人告诉她,外面的世界是如何的,人是怎样的。她当初化形出来的样子,奇丑无比。”
“直到狼狈的书生从此经过。其实书生早就已经知道有人在跟着他了。在确定对方是个无害的妖怪之后。他开始有意识地诱骗这个新鲜出世的小狐狸。”
“他在夜里装可怜,在白日里博欣赏,无声地诉说他将到达的地方是盛世的都城。”
“一个妖怪能干些什么事呢?一个妖怪能干的事可多了。暗杀、投毒、装神弄鬼,人做了会留下把柄的,妖怪可不会。”
“书生终于得到了深寒誓死的追随,深寒却从不知道,书生告诉她的那些扭曲的想法从来都是错的。”
“后来这个书生,他要谋反。”
“他密谋造反,要亲自登临那龙椅。可是事情败露了。皇上和政敌都要送他去死,百姓不知国事,民智不开,也跟着谩骂。”
“可是深寒没有。”讲至此处,我不禁笑出声来:“顾江河,你看他多聪明,养了一个多忠心的狗啊?”
“她帮着书生假死,书生得以存活,却越发阴鸷,觉得是深寒不够忠心。于是在最后,书生让她去死。”
我问顾江河:“你觉得她死了吗?”
顾江河停顿了一会儿,低声说:“我不知道。但我不喜欢这个版本的故事。”
“她没有死,她把书生刺死了。”
“她杀死书生的时候,特别冷酷,深寒从高处望着他,就说‘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让我去死。我当初跟着你,可不是为了你去死。’”
“顾江河,这才是真正的故事。你看,俗世的人们总美化这些东西,非要写些浪漫词句。渐渐的,事实的真相,再没人追究。人们总不愿意撕开那层皮。”
我站起来,正好与顾江河的眼神对上:“神也一样。”
“阿泠。”顾江河死死盯住,像是要从我的眼睛里找出什么,“你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在这个故事里,你是旁观者,还是参与者?或者……”
“你是深寒吗?在你渡过的劫数里,你成为她了吗?”
“顾江河。”我缓缓地说,“有些东西,就不要追寻答案了。毕竟,我可是目睹了你在这场风月里所有的故事与悔恨。”
我们两人对视了一会儿,他先败下阵来,移开了视线:“……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