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目送着沈月离开,背影慢慢地淡出了我的视线,渐渐变成一个小点消失在长街尽头,又下雪了,我想大概是这个冬天最后一场雪了,莫名有些伤感起来。
我收拾好了屋内的东西走下楼去,下面欢快的交谈声传入我的耳朵,顾江河难得笑的如此开心,两个人正在吃饭,旁边还有一碗,上面摆放着一双筷子,想来应该是我的。我站在楼梯拐角处,偷偷看着他们,心里很不是滋味。
是宋颂先看到我的,她面对着顾江河,看见我来了,很快地对我笑了一下又低下头去,只是不再同顾江河说笑了。
顾江河不是傻子,很快就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他回头看了看我,有些勉强地对我微微一笑。脸色似乎比前几日更加苍白了,他看了我一眼,又立刻转过身去,沉默着。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唤他:“顾江河。”
顾江河装作没听见,仍旧稳坐如山,背影几不可查地微微颤抖了一下。
我便又喊他:“顾江河。”
他实在没法子,转过身来,有些无奈地问:“有什么事?”
旁边的宋颂吃饭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一只手拿着筷子,没有继续吃,而是抬起头来看着顾江河和我,眼神在我们两个身上之间来回。
“我出去吃。”“你出去吃。”
宋颂与我同时说,我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宋颂有些尴尬,急忙端着碗出去了。
于是现在这个房间里就只剩下我和顾江河两个人了,我现在楼梯拐角处看着他,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顾江河坐在凳子上,故作镇定,背对着我。
“有些事情我们需要好好讲一下。”我道。
顾江河沉默了很长时间,正当我以为他又要装聋作哑时,顾江河对我开口道:“你说。”他仍旧没有转身,手里仍旧捧着碗,声音比以前嘶哑很多。
“你知不知道你快死了?”我声音颤抖着,恨不得一巴掌给他扇过去,打的他谁也不认识。
顾江河说:“不知道。但想到了。”
“你知不知道宋颂原本的命数?”
“……知道。”
我默默的看着他。
“宋颂应该在那一日的夜里,被乱箭射死在都城门外,她的亲人们将否认她宋家人的身份,避免落人口实。然后宋家的势力动摇,唐国北部局势不稳,楚国会出兵。”顾江河很快地回答我,“两国一样开战,生灵涂炭。”
顾江河终于转过身来,看上去脸色比前几日还要苍白,唇颤抖着,对我说:“可是我想试试。我天生为神,又是这般特殊的血统,所以能看见很多东西。可是,我还是想试试。”
“是啊,是啊。”我说,“既然或早或晚都要开战,你干扰这些事情做什么?神格庇护你,可是天道反噬你,你把众生的命当做是命,你难道不是?”
“你以为你是女娲娘娘,你以为你是西方如来吗?”我吼他,同时又尽量压着自己的声音不让可能偷听的人听见。
“就算你是又怎样?世间诸般苦楚,谁人不在诉?有几个人得了回应?神佛是不渡众生的。他们也挑人。你尚且没有他们能耐,又何必去做些白费功夫的事?”
顾江河仍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眼中黯淡无光,静静地看着我,“可是,我想试试。有些事情不能告诉你,我很抱歉。”
简直是对牛弹琴。说了半天他没有一句听进去了。
“你知道宋家是向谁借命吗?”我问他,顾江河明显不知道,听见我这么问,微微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不知道,但也不重要。”
“是苏儒。”
顾江河僵住了。我注视着他脸上神色缓慢的变化,心里有一种报复般的快感,“水君殿下神界好不逍遥快活,想必早就忘了此人是谁了吧,也对,你不是最健忘吗?”
“……苏儒……”顾江河低下头低声喃喃道,眉头紧锁,“怎会如此?”
“苏儒被你断臂那日,我见到了他。”我对着顾江河继续说,“流简溪旁,苏儒元气大损,逃入人间,当时天界忙着收拾一堆破事,再说魔族已经投降,区区一个苏儒,自然不值得在意了。”
“他当时确实挺惨的。”我略微回忆了一下当初他的模样,“比你还惨些,他一步一步爬进我的院子里来,路上都是血迹,我当时正喝茶呢,被吓住了。”
“然后他对我说,救救我。”我耸耸肩,“当时并不知道他是谁,只当是个快死的魔族,顺手便救了。”
“顺手便救了?”顾江河一下子站起身来,“就算不知道苏儒,你也看出了他魔族的身份,为何还要救他?”
我看着激动的不成样子的顾江河,突然觉得有些好笑,缓道:“因为一些让人无法拒绝的条件,因为一些上古的绝密。”
“所以,我好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