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都没有跟顾江河说话,每日清晨我起来便看见热腾腾的早餐摆在桌子上,吃完饭后他又一言不发地过来拿走碗筷,宋颂尴尬地坐在一边,手足无措地看着我们。
中午和晚上也是一样,宋颂有许多次想要开口说话,却又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只好把那些想说的话全部咽回肚子里去,我们几人倒也相安无事。
“白姑娘。”宋颂有一天终于憋不住了,这几天都没人同她讲话,想必也十分憋屈。她同我讲话时我正坐在椅子上看话本子。
我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有屁,速放。”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只在此处待个两三天便有,这些天顾公子都睡着地铺,我看他身体虚寒……这样怕是要不得。”宋颂也许是见我脾气大,有些怕我,说话吞吞吐吐地,不停地在瞄我的脸色。
“这不是很简单的是吗?你睡地铺不就行了。”我淡淡道。
听了我这句话,宋颂一下子安静下来,整个人也焉了下来,两只手缠在一起搓着自己的衣角,十分地不自在。
我不理她,继续看我的话本子。天气已经渐渐地转暖,这几天比前几日又暖和了许多,顾江河不在院子里,在酒馆前面扫地,背影远远地看去,倒是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意味在里头。
“白姑娘,我觉着你和顾公子之间可能有些误会。”宋颂不知哪来的勇气,竟又在我旁边开口说话。
我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实在是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好,想了半天竟鬼使神差、含含混混地“嗯”了一声,谁管她说什么呢,我照旧看我的话本子。
“顾公子,真的很喜欢你。”宋颂说,“我知道你们二人之间有些误会,我不好乱说的,可是顾公子跟我提起你,语气一下子便温柔起来,眉目间也满是笑意。”
“提我什么?”我冷笑一声,“为何提起我?”
“很多很多,比如你们小时候一起闯祸,一起到处撒野,一起跟女妖怪玩耍……”
“……顾公子每三句话中都不少于一个阿泠的。”宋颂诚恳道,“你原谅他吧,我看得实在难受。”
“不关你事,闭嘴。”我突然间心生烦躁,实在是不想听到任何一句关于顾江河的话,“你不是也说了,他提的全都是小时候。”
我把话本子搁在桌子上,站起身来便准备走了,顾江河扫完了地正往这里走,青衣黑发,如同谪仙。我看着他此般不染凡尘的模样,突然想起些久远的事情来。
我便望着宋颂,她有些惊慌,我道:“你怎么不问问他,后来的事情呢?他若真如你所说那般好,我又岂会还在此处躲着他?”
顾江河慢慢地过来了,有些疑惑地看着我们两个,我没管他,对着宋颂说:“你不如猜猜看。”我转身离去,留下顾江河和宋颂在原地。
我讨厌顾江河。
很久很久以前,我最讨厌顾江河了。
可是很久很久以前,我最喜欢顾江河的。
“牵了这跟红线,一辈子不分开。你以后一辈子都不许离开,不许走远,不许死去,都得跟着我。”
我靠在床边,闭上眼睛,想起来一些往事,仿佛隔着一层雾气窥见曾经模样,言笑晏晏,却如同前世的光景,只模模糊糊地回响在脑海深处,伸手不可触摸。
世事一场大梦。
我躺下来,翻了个身,很快就渐渐地睡着了。
——
翌日清晨,早上一起来便被吓了一大跳,门前影影绰绰立了个人影,来回踱步,很是焦灼,我心下满存疑虑,穿好衣服后便去开了门。
是沈月,仍旧一身干练的男装,整个人显得俊逸非凡。
她皱着眉头,手上拿着一把折扇,看见我开门出来,急急忙忙迎了过来,“我左思右想,仍是觉得不对劲。”
我想起自己欠她的银钱,有些心虚地往后退了一步,故作忸怩:“公子这么早来是作甚?”
“我们是否曾经见过?”沈月也不拐弯抹角,直接了当地对我说,“那夜我看得并不清楚,如今走进了才发现,你模样像极了我一位故人。”
六界神魔妖仙之中,我是最穷的那个,以及欠了沈月最多钱的那个。
不眼熟才怪呢。我在心里给她翻个白眼,面上仍是笑着:“将军说笑了,我不过是个做小本生意的,哪里有过见将军这般人的机会?”
“可是你真的很像。”沈月仍旧很固执,“她哥哥拖我寻她,画像上的姑娘同你模样有七八分相像。”
“我确实不是将军要找的姑娘,我自幼便没有哥哥的,将军许是错了。”我道,“不过,我也许可以替将军帮帮忙找找看。”
沈月犹豫了一下,“好吧,画像我过几日给你送来。”
我想起宋颂尚在酒馆中,心想应当快些把这沈月送走,便忙不迭地答应:“好,将军慢走不送。”
将军走快些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