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我骂道，也不知道究竟是在骂谁了，只觉得心内万分委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顾江河体内寒毒时时刻刻随着气息运转，若是长此以往，只怕他不知何时便要因此丧命，我先封住了他周身的经脉，阻止气息运转，这下子连他的灵力也被封住了。
虽说他的灵力也被一同封住，可是寒毒也被暂时压制了下去，我看着他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突然就有些后悔。
可是我从来不会为已经做的事反悔，我蹑手蹑脚地下床穿好衣服，正准备出去开张，突然身后的衣服被人扯住了。
“别走。”顾江河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伸出手扯住我衣裳的后面，气若游丝地说。
“滚。”我没好气地说，一把打掉他的手，他的手很冰，但是较之刚刚已经好了许多，“我救了你的命，你不要得寸进尺。”
“对不起。”顾江河突然说，他一双好看的眼睛直直的望着我，那双眼睛如同一潭清水，毫无杂质，让人不自觉地想要往里看，我怔怔的望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是他两眼一翻，又一次晕了过去。
“……”我甩掉他，走出去，打开了酒馆的门，正式开张，幸好酒馆的生意向来不是很好，所以就算我今天较往常开张地晚了许多。也不会有多少人注意。
“等你死不了了，就把你扔出去。”我看着街道，喃喃自语，“省的就在这里给我添麻烦。”
早上没有多少人来，想来也是，这几天都在家里等着过年了，谁还愿意离开家中温暖的柴火和家人们，到我这冷冷清清的酒馆里来找酒喝？
我倒也乐得清闲，拿出个剪子把门前两盆腊梅的枝丫修剪了，梅的清香氤氲在空气中，浮动在鼻尖，雪下的不是很大，但是地上仍然积了薄薄的一层。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是有些踉跄的脚步声，我没有回头。
那脚步声很小，可我能听见，我甚至能听见他微弱的呼吸声，压抑着的有些害怕地呼吸声，我修剪梅花的手停下了动作，若是他清醒了，看见救他的人是我，不知道会是怎么个想法？
可是我没来得及看到他的表情和反应，我只来得及听见“砰”得一声，我暗骂一声，把剪刀扔掉，回身一看，顾江河穿着他自己那件薄薄的染血的白袍子，倒在地上。
“活该你去死。”我暗自咬牙，却只能先将他拖回去，顺带锁了门，有了这么个累赘，酒馆的生意估计要停一段时间了。
我把顾江河扶起来，他的伤口又裂开了，正在流血，顾江河皱着眉头，没有他体内的法力支撑，想必此刻一定痛入骨髓。
“这可是你又欠我的了。”我心想，给他渡了些灵力过去，他仍旧很冷。
“阿泠。”他突然出声喊我的名字，我坐在他的背后，不知道他究竟是清醒了还是在说梦话，因此没有回答他。
顾江河却突然转过身来，一头黑发散落在肩膀上，嘴唇发白，一双眼睛毫无杂质，就那么直直地看着我。
我与他已不见许多年，这才发现他长高了很多，转过身来看我，竟是比我高了一个头，我能清楚地看见他眼睛里映出我的模样，不知所措又欣喜若狂。
“醒了？”我极迅速地掩饰了自己的慌乱，听到自己的语气毫无异样，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你救了我？”顾江河问。
“醒了就滚，我自己一个人住久了，留个外人始终不方便，又占地方，还费钱。”
“自己出去换身衣服，我想你堂堂水君，也不至于连件衣服都买不起吧，整天跟死了谁似的穿件白袍，现在好了，一出去便吸引万人目光。”
“倒不如学学那个死凤凰叶知归穿件红衣服，受伤了都不容易看见。”
“若是你要留下，只许住三日，每日租金五百两，另外饭钱酒钱每日五十两，我缺钱，你若看不惯，那便趁早滚蛋。”
顾江河看着我没有说话，我不明所以地望了他一眼，心想顾江河莫非脑子也受伤了？我说得这么通俗易懂，莫非他还没搞明白？
我懒得理会他，起身穿好鞋子，把凌乱的头发又整理了一遍，别上一只木簪子，推开房门准备出去找点事干，用来消磨无聊的时光以及摆脱遇见顾江河的糟糕心情。
可是就在我跨出房门的那一刻，身后突然传来顾江河的声音，暗哑低沉，暗藏欣喜，却又无限悲凉让我心头一颤。
“我是个外人？”
“我若是个外人，你为何始终别着我送你的簪子？为何在酒馆门前种下我最喜欢的梅花？”
“我若是个外人，你为何不直接在我将死之时丢下我，扔了我？或者干脆杀了我，省的我给你添麻烦？”
顾江河说着说着，声音竟近乎是低声的嘶吼了，然而因为重伤的缘故，他的音量并不大，可是我站在门前，却听得异常清楚。
“丢下一个人，白泠，你不是最擅长这种事吗？”
我没有说话，反手就将门锁上，我明明可以抬起脚就走，离开身后那个让人心烦意乱的人，可是我没有，我只觉得此刻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雪下得大了，可是瑟瑟无声，只有那越积越厚的雪，和不堪重负的梅花枝丫清楚这一场盛大的洁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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