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宋言开车送宋恩曦回到公寓楼下，一路上两个人没有任何的交流，车内的气氛很尴尬。宋恩曦不安地摩挲着安全带，时不时会用余光去瞥一眼宋言。宋言则是一副专心致志开车的模样。

　　“到了。”宋言用他那有磁性的声音说。

　　“嗯，那个……谢谢老师。”宋恩曦解开安全带，正准备打开车门，突然听到宋言说：“对不起。”宋言的声音很低沉，但在车里却格外的清晰。宋恩曦停了下来，她转身看向宋言。

　　“今天早上对你态度不是很好。我说的话……有些……”宋言犹豫着不知道怎么道歉。

　　“没关系，你是老师，应该的。你没有错。我先走了。”宋恩曦急急忙忙地下车小跑进入公寓大楼。宋言看着她渐渐消失的身影，想到今天下午。

　　今天下午，宋言拿着从图书馆拿来的资料路过操场，看到那里围了一群人。然后正想走上去时听到有学生说宋恩曦在操场晕倒了。他第一反应是要跑上去看一看的，但是当他正要这么做时，他停住了脚步。他想了想转身走了。他来到校医室对校医说：“校医，有学生在操场晕倒了。”

　　校医站了起来说：“是哪个班的？”

　　“我不太清楚，路过的时候很多人围在那里。我现在还有点事去处理，你们快去看看吧。”宋言有些焦急地说。

　　“好的，宋老师谢谢你。”校医立刻派了几个人去操场。

　　傍晚放学后，宋言提着公文包特地绕远来到校医室，正好碰到准备下班的校医。

　　“宋老师，下班了？”校医笑着问道。

　　“嗯。今天下午那个学生……”

　　“哦，是二班的宋恩曦。她发高烧晕倒了。你说这孩子也真是的，发烧了都不知道，还去上体育课。不过来这躺一会儿也退了不少。但还是有些低烧，我让她回家休息，可是她还是坚持回去上课。真是倔！”校医说着温和地笑了。

　　“哦，没什么大事就好。”宋言也笑着说。

　　“宋老师你真是关心学生啊。”校医感慨道。

　　宋言的车依然停在公寓前，他坐在车子里一个人静静地思考着。

　　“她怎么了？”后座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发烧了。”宋言没有回头。想都不用想，能自如地穿梭到车里的人只有李舜立。

　　“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她？”李舜立看了看车窗外问道。

　　“嗯。”宋言的声音很低沉。李舜立可以随时掌握到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的位置，所以放学时，宋言本来想着问一问博昊宇宋恩曦去了哪里，但是最终他选择了去找李舜立。

　　宋恩曦回到家里，洗了个澡，她用毛巾擦着头发，然后她坐到沙发上打开书包拿手机。当她打开时，她的眉头微蹙。

　　“这些东西是哪来的？”宋恩曦自言自语道，头脑飞去运转，突然她意识到了什么。她刚刚在医院遇到宋言时，宋言手里还拿着一袋药，而当她从洗手间出来时，那袋药却不见了。而现在，她的书包里，躺着一堆药。宋恩曦拿起其中的一盒，这是退烧药。接着她随意地翻一翻，发现里面都是消炎药，退烧贴，感冒药之类的。宋恩曦不解地看着这些药。

　　这些，真的是宋言给她买的药吗？真的是恰巧在医院遇到的吗？

　　第二天早上，宋恩曦还没起床，门铃就一直响个不停。宋恩曦睡眼惺忪，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门口打开门。博昊宇从外面冲了进来。

　　“耗子？你一大早来这里干嘛？”宋恩曦揉着眼睛懒懒散散地问道。

　　“你还睡啊？你爸要在今天召开新闻发布会！”博昊宇激动地说。

　　“新闻发布会？”宋恩曦走到冰箱前拿出一瓶水扭开瓶盖喝了一大口。

　　“是啊，据外界报道称，他是要和你解除父女关系了。”

　　“解除关系？”宋恩曦还没弄清楚具体情况，手机突然响了，是医院打来的电话。

　　“喂，宋恩曦小姐吗？您的母亲今天早上因为情绪激动晕过去了，她现在已经醒了，不过状态不太稳定，她告诉我们让你立刻去帮助您的父亲。”医生有条不紊地说着。宋恩曦挂了电话，靠在冰箱上，突然蹲了下来，把头埋了下去。她的样子看起来情绪很低，博昊宇不由地站直了身子。

　　“CC……怎么了？”博昊宇担忧地问起来。许久，宋恩曦缓缓抬起头说：“耗子，我要去参加新闻发布会。”

　　“你要去……”

　　“嗯。”

　　休息室里，宋远洋坐在沙发上沉默着。宋泽洋在旁边走来走去，一副焦急等待的样子。

　　“爸，这样她真的会来吗？”宋泽洋不耐烦地问。

　　“再等等。”宋远洋眉头紧锁，神情严肃。

　　“董事长，时间到了，媒体都到了。”秘书走进来说道。

　　“爸，可是……”

　　宋远洋想了许久说：“我们先过去吧。”

　　“可是……”宋泽洋欲言又止。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宋董事长这是要去哪儿呢？”

　　“宋恩曦？！”宋泽洋惊讶地说。

　　“你们绕了这么一大圈不就是为了找我来吗？我妈根本就没事，博昊宇已经帮我去医院看了，而你们也不是要开新闻发布会来和我解除关系。我说的，不是吗？”宋恩曦嘴角轻轻上扬。

　　“你……”宋远洋没有说完。

　　“我为什么要来是吗？”宋恩曦走了进去，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裙子，长长的头发垂了下来。那长长的睫毛下，有些一双灵动的眼睛。她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因为我妈。我不想我妈再难过了，但是，我不是没有条件。我的条件就是，宋泽洋要在媒体面前向我道歉并且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不可能！宋恩曦，你这是痴心妄想！”宋泽洋愤愤地说。

　　宋恩曦点了点头，轻轻地说：“那好，我走了。”宋恩曦做出要离开的样子。刚迈出第一步就听到。

　　“可以！我答应你。”宋远洋回答道。

　　“爸！我做不到！”宋泽洋不甘心地说。

　　“泽洋，一切为了公司！”宋远洋沉重地说。

　　“啧啧啧……宋泽洋，你要是有你爸一半识大体该有多好？”宋恩曦坏笑着说。

　　“你！”宋泽洋愤怒地瞪着她，但宋恩曦一点也不回避他的目光。她毫不畏惧地看着他，嘴角那一抹笑意仿佛在嘲笑宋泽洋。

　　“好了，我们现在去面对媒体吧。”宋远洋看了他们两个一眼说。

　　宋言坐在家里，打开了电视。电视上正播放着宋恩曦他们一家的新闻发布会现场。宋泽洋在所有人面前向宋恩曦鞠躬道歉，宋恩曦当着所有人的面澄清当天生日会的确是她太过冲动行事，并且告诉大家，宋家的矛盾已经解决了，现在一家人依旧和和美美。她说这些话时，笑得很客气，举手投足间有着超出她这个年纪的大气。即使她知道这些话都是假的，但是她依旧表现得很自然。宋言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不禁想起了地狱使者临走前跟他说的话。

　　“宋言，你可以帮我照顾她吗？”这是地狱使者对他发出的最后一个请求。宋言思考着着这句话，突然小声地说：“嗯，可以。”如果，他和她的相遇都是神的安排，那么他接受。

　　李舜立坐在咖啡厅里，他悠哉悠哉地摆弄他的帽子。他清楚地听到宋恩曦在新闻发布会上说的每一句话，他轻蔑地一笑。他是一个摆渡人，一个活得太久太久地摆渡人。他仿佛一直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他甚至忘了自己是怎么成为摆渡人的，但又好像他一直都不知道。在这漫长的岁月中，他见过太多太多的生离死别，但在他看来，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人心。他见过很多善良的人，但也见过同样多的恶人。

　　“哒哒哒……”女人踩着高跟鞋在地上行走时发出的声音。一个红色的身影掠过咖啡厅外。李舜立拿起咖啡杯小呡一口，戴上帽子，走到外面。

　　但这一切，并没有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