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不利啊……
看来该去拜拜佛了。
她嘴角连忙熟练地扯开一抹客套的微笑,丝毫没有阴谋被他人撞破的窘迫,亦没有逃走。
或者是说,无路可逃。
“这位公子若是喜欢这新娘妆容,我也不妨为你画上一画。”
她说着,便打开妆盒,走上前,拿起眉石,伸手要为他描眉。
那人却露出个邪笑,身形一歪死死堵住了她的去路,扣住她皓白色的手腕,一步一步,将她紧逼入墙角。
眼瞪眼,这下尧九奚无死角地看清了他的面容。
我靠!
天下间竟有长相这么招蜂引蝶的男人?
那是上好的窑烧制成的细腻的瓷,承载了天地精华日月灵气;那眉,是青花瓷的色泽,微微上挑,尾端凌厉,如一把悬着的剑微微出鞘;那眸,灿烂夺目似灯火星辰,竟令人不忍直视;那唇,恰似一片红杏瓣飘飘然落在雪白的锦缎上……
桃花深浅处,似匀深浅妆。春风助肠断,吹落白衣裳。
恍惚间她忽然想起,民间对楚家二公子楚辞的那些描述。
“绝代风华,风骨难描。醉倒公子倾城色,丹青之作皆凡人。”
想来,这便是楚家二公子罢。
楚辞靠得离她更近了些,几乎贴在一起,可有有分寸地让出些微距离。他的眸光愈来愈低,可她却毫不避讳地抬头看着他的容颜。
确实,在这样的人面前,总是会感觉自己卑微到尘埃里。
这人到底在想什么?
思路却被他的话彻底打断。
“想来是当下是不必的,不过,待到臣娶妻那日,还真是得专门入宫一趟,请来殿下呢……是吧,淮海公主?”
他靠的很近,呼吸拂在尧玖奚脸庞,温温浅浅的,有些痒,正如春风一样,看起来就好像表面上那样温润无害。
但——
他点着她的穴。
他缴走了她的发带和暗刃。
他完全堵住了她的去路。
一切的一切,都占了下风。
一种不自在浮上心头,便似人如刀俎,我为鱼肉。
第一次被明里暗里的掌控。
看进他眼中,她在他半明半灭的眼眸深处看到了一种不同于表象的东西,可以看出城府极深。
最好是,不要无故招惹。
“那是当然,请那时楚辞公子务必登门,我定会帮你一帮。”
他轻轻悄悄靠了上来,搂住了她,并且又点了她一个穴道。
“那我便拭目以待了,可莫叫我失望,可好?嗯?”
“就不知那时,公主是否还只是淮海公主了。”
她微颤,他忽然低下头来……
…
“你的心终有一天会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楚辞低下头,在她耳边说的是这句话。
尧九奚轻取了一支狼毫,沾了沾墨,把这句话用细体小楷在熟宣上抄了一遍又一遍,末了,疑惑地摸了心的位置,“心?”
“我早已没有心了。”
她失去了桃林里的活泼俏皮,变回了那冷漠尊贵的淮海公主。
“那你,又是为何,取走了我的发簪,复又为我簪上了新的?楚辞,你究竟意欲何为?”
她复又将发间的簪子拔下来,仔细查看了一番。
那簪子看上去什么都没有,就是一支没有花纹的素雅沉香木发簪。
但她晓得必有蹊跷,她沿着表面细细摸了摸,见有一处裂痕,心下疑惑,便往外一扳。
果然!
发簪里面是中空的,里面躺着一张纸条。
“公主,在下定能助您复仇之事,须知更多,踏歌会上,再议。楚辞。”
她偏头想了想,手指轻轻扣着桌案,纸条在火中燃烧成灰。
“公主,您要的楚辞公子的杏雨阁档案奴婢送到了。”
“是么……”她沉默片刻,勾唇一笑,打开档案。
档案竟是空的!
尧九奚眼睛也没眨一下,丝毫不意外,她徐徐坐下摩挲着竹简档案,竹简细腻用墨还未干的狼毫笔,在档案上落下几个字。
“城府极深,极难对付。”
室内香烟缭绕。
她眼中星光闪烁。
“好,踏歌节,我等你来。”
…
她就那样走了,殊不知,尚有一人,留于原地。
“主上,”一黑衣之人自树上飘身而落。
“为她收尸,三天后厚葬了,再抚慰她的老父老母,与她的未婚夫婿。”
“至于对外,便说宫中寂寥,怅然有失,温谷心中乏味,思念亲人,不耐寂寞,上吊自尽。”
楚辞将温谷从树上解下,对黑衣人吩咐道。
“这温谷,倒也是个忠心之人啊……”
须臾之后。
望着尧九奚的背影,楚辞嘴角微勾,浅浅一笑,指了指她离去的方向:“喏,这淮海公主,不失为一个有意思的女子啊。”
见主子不同寻常的态度,那黑衣人疑惑地问,“那……是留着?”
“且放她去吧……若她真是那个人,那倒是一颗好棋。”他顿了顿,挥落衣衫上点点红痕,花瓣随风,无力地飞卷落地。“接近尧鸾凤的计划全盘弃了,现在,我对这个淮海公主,更加好奇,反正是尧鸾凤还是尧九奚,结果都一样。”
“是。”
楚辞站在原地,紧闭凤眸,独自深思,“她若真是那个人,复仇的计划应该已经在进行了,那我,且就拭目以待吧。”
刹那中,风一劲,纷纷扬扬泼洒一场花雨,零落成泥。
漫漫十里春风中,他的笑意温浅,恰如春风一般。
真是好生,温浅而至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