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都付与断壁残垣
顾芷邀锦娘去喝茶,她是不愿去的,不到一个月她就要临盆了,身子十分半笨重,实在是不爱动,再者,顾芷的茶,她也不敢喝,谁想到顾芷居然亲自带人来了。
“想请妹妹去喝茶,不过我念着妹妹身子不方便,就来妹妹这儿讨杯茶喝,妹妹应不会拒绝我吧。”顾芷今天打扮得尤为漂亮,顾司令开明,顾芷又是极受宠爱的小女儿,自然是不缠足且送去读书的,她一向都打扮得极为优雅,今日自然也是,只不过比往日更为精致,那旗袍上绣的牡丹娇艳欲滴,似乎都能闻见阵阵花香。
“是我身子不便,才拒了夫人的邀请,还劳烦您亲自跑一趟。”说着锦娘就吩咐下人去泡了茶,与顾芷一比,锦娘十分憔悴,因为怀着孩子的缘故,未着一点粉黛,近几日又睡不好,气色不佳。
顾芷笑眯眯的精心勾勒的眼尾压不住地上扬“妹妹这胎九个月了吧。”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关心的话,她却莫名的发慌“劳夫人记挂,还有三天就九个月了。”
“十月怀胎,叫姐姐,我们等的好生着急。”泡好的茶被送了上来,顾芷呷了一口,眉又扬起来“好茶,妹妹这果真有好东西,也难怪昌日日往这儿跑,妹妹这样的柔弱女子任是我看了都从心里疼惜,何况那些男人呢。”她起了身,绕到锦娘座位后面,素白的双手按住她的双肩,俯下身子,附在她耳边“妹妹这胎怀的有些久,我等不及了呢。”
呵气如兰。
顾芷身上的香水味钻入锦娘的鼻息,她止不住地发冷,窗外的太阳照在身上却仿佛毒蛇在身上爬行“夫人这是何意?”
“何意?”眼波流转,风情万种“妹妹不觉得今日屋子里焚的香与往日不同吗?”
锦娘猛地瞪大了眼,她怕香料对孩子有害,早都不焚香了,现在仔细闻,果真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你做了什么!”
顾芷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咯咯的笑了起来“放心,不过是点催产的猛药,伤不到孩子,但是你的命,我可没打算留啊……”
“算算时间,妹妹该生了。”
那美艳的笑容,仿佛盛开的彼岸花,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你这孩子怀的实在太久,我等不及了呀。”
小腹传来阵阵绞痛,锦娘的脸色惨白一片,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滑落,疼得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顾芷装作惊讶的样子“这么快啊,放心,稳婆我都被你请好了,保你孩子平安无事,我呢,也会替你把他们平安养大。”
沈昌接到消息回来的时候锦娘已穿好了寿衣,尸体都冷了,只是还没入棺材,她的脸色惨白的厉害,一看就失了不少血,两个孩子被下人抱着,哇哇的哭得厉害,怎么都哄不好,而顾芷悠哉悠哉的喝着茶,见了他只微微一笑“回来了,喝口茶吧。”
他上前两步一巴掌打在她脸上从牙缝里咬出两个字“毒妇!”
顾芷的头被打得偏了过去,沈昌这一巴掌用的力气,她的皮肤又白又嫩,顿时就出现五个清晰的指印,她也没恼,眸光潋滟,直勾勾的盯着他“这么大火气做什么,喝点儿茶消消火。”
抬手,喝了一半的茶全泼在沈昌脸上,茶水滴滴嗒嗒的从脸上流下“这是好茶,消火了吗?”
“沈昌啊,不用我提醒你吧,自古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我只不过选了一个你一定会选的而已,激动个什么?”
威胁写在脸上,顾芷脸上浅浅的笑意,让他从心底发冷,他突然发现这个女人实在恐怖,他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她,这雷霆手段,叫他生畏。
“何况,这两个小的我都替你留下了,我仁至义尽了。”
仿佛被抽掉了灵魂的木偶,摇摇晃晃的走到锦娘身边,她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温柔,没有半分怨恨这世界的不公,夺走她年轻的生命也没有半分不舍,无论是他,还是这两个刚出生的孩子都没能让她留恋。
“锦儿……”含糊不清的声音从他嘴里吐出,他再也忍不住,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起来。耳畔响起那一出《西厢》“似这般,都付与断璧残垣……”
尾声
张文辞了工作,说老家有事,要回老家,再也不回来了,沈昌为了锦娘伤心,整日魂不守舍,批了他的请求。
他在这沈府附近蹲了有半个月了,拉着黄包车,把自己打扮成一个乡下来的大汉,腰上别着那把沈昌给他用来保护锦娘的枪。
顾芷实在是个小心的人,他连个近她身的机会都没有。
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可以等。
终于有一天顾芷的贴身丫头冲他扬起手“拉车的,去育德街。”而顾芷就在那丫头身后,看上去优雅依旧。
他扬起嘴角,机会终于来了。
沈参谋长的妻子,顾司令的女儿死了,凶手杀了她之后,直接饮弹自杀了。
锦娘,来生,爱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