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歌三

叁，情花已深种

　　我们姐妹几个承欢在奶奶膝下，讲笑话逗奶奶开心，奶奶易开心就爱讲故事，今日她又讲了个故事，是一个来自西方的故事，在西方我们不叫鲛人，而叫美人鱼。

　　海王有很多个女儿，最漂亮的是最小的女儿，她也和我一样，偷偷从深海里出来见一见人间，她遇见了一位王子，并救下了掉落在海里的他，只是王子醒来之时却看见了另一位姑娘，误以为是那位姑娘救了他，她去海巫那里求了药，以自己最美丽的歌喉换取了一双人类的腿，每走一步都仿佛走在刀尖上，如果王子娶了别人，她就会化成泡沫，她为王子跳舞，哪怕脚上再痛，可王子还是不爱她，仍然要娶那位姑娘，在王子成亲那日，她跳了海，化成泡沫。

　　奶奶讲完故事，意味深长的说了句“阿谣，可千万别学小人鱼。”

　　我心里一惊，木讷的点头，我知道奶奶在说什么，我日日出深海的事情，从来没有瞒得过奶奶，我自小在奶奶身边长大，她是最了解我的人，她知道我若是不弄明白怎么一回事，绝不会罢休。

　　只是我终究没有听奶奶的话。

　　西方有海巫，东方有海祭司。

　　传说他住在大海最深处，有各种鱼群在他家门口游荡，为他掩藏居住的所在。

　　我在鱼群最密集的地方找到了他，他戴着兜帽，明明是个男子，声音却好听的像是个女子，我想他求能变成人的药。

　　他说他不做赔本的买卖，问我用什么来换他的药。

　　最后因为我绝世的容颜换了一瓶药。

　　就这样我变成了人一个奇丑无比的人类女子，变成人的过程是痛苦的，我鱼尾上的皮肉随着鱼鳞一片片裂开，分裂成两条人类的腿。

　　那个一直让我害怕的小渔村，里面的人类却是淳朴的。并没有因为我的容貌而嫌弃我，只当我是流落至此的外乡女子，为我准备了衣物房屋。

　　起初我是不习惯用腿来走路的，总觉得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

　　我把附近所有的渔村都翻遍了，夜夜在海岸守着，也没有见到夙的身影，我忍不住哭了，眼泪化成莹莹珍珠。

　　第二日村子里就有人说在海岸上拾到了许多珍珠。

　　鲛人有泪，落化为珠。

　　告别了小渔村，我开始走更多的地方。我是一定要找到夙的，我一定要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也一定要告诉他，倾心于他。

　　后来我明白，夙是神，平时是不会在凡间活动的，若是想见到他需成仙，再成神。

　　我本是鲛人，身体是有灵力的，过了仙山招徒的考试很是轻松。

　　只是若想成仙，还需个几千年，若想成神还需个几万年，到那个时候，夙哪里还会记得曾经有个鲛人女子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不过我倒是幸运。

　　神界有情花园，负责照看人间的情爱，算是月老府的一部分，两人相爱便会生出爱情之花，长在情花园。

　　情花园每一百年来各仙山招一次照看情花的小徒，照看情花一百年便可成仙，只是这千万年来，通过情花园成仙成神的人竟没有一个，反倒是被扔下诛仙台的人不在少数。

　　我知道其中的凶险，但我还是去了，因为情花园在神界，或许我可以见到他，所以这样说来我也是幸运的。

　　这一次，情花园只招到了我一名小徒。

　　我的师傅是月老，是个留了长胡子穿红衣的年轻人，虽然我知道他可能已经几十万岁了，但他那张脸除了胡子以外无处不写着年轻。

　　他总是摇头晃脑地说“阿谣啊，我收了你这么一个好徒弟可真是幸运。”

　　确实，我日日辛勤的给情花浇水，奋力的把闯进园子里偷吃情花获得灵力的灵兽赶出园去，还日日为他老人家做饭烧水泡茶，能不是个好徒弟吗！

　　只是这情花园里的的情花着实难照看，有一只上开出四五朵来，有今日开了花明日便凋谢的，还有一直打着花苞迟迟不开的，很少有一朵情花开的万分灿烂。

　　入了情花园我才知道这情花园为何凶险，每朵情花背后都是一个爱情故事，总是有小徒忍不住偷窥这情花背后的故事，一旦被发现就是被扔下诛仙台的命运，我入园第一日月老师傅就告诉我“窥情花者，死。”

　　一夜，我趁着月老师傅喝醉了酒，试探着问他“师傅，天上有没有一位神名字叫‘夙’，阿谣在仙山上时听过他的故事，很是崇拜。”

　　月老一皱眉，然后哈哈大笑“小谣儿胡说些什么，哪里来的这个人。”

　　我愣了，没有吗，难道夙真的只是我的一场幻梦吗？我不死心的又问道“师傅，再帮阿谣想一想。”

　　“没有就是没有，去给我拿酒。”

　　没有吗？

　　浮华竟真的只是一场幻梦？

　　可笑的是，我却把这场幻梦当成了现实，为梦里的公子弃了身份容貌，在这小小的情花园里做个小徒。

　　可笑，当真是可笑。

　　我笑出了声，笑着笑着，呕出一大口鲜血，没了知觉。

　　可我在昏迷前的最后一秒，却看见了夙慌张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