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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壹·垂钓于秋及剑之流火

陆玖伍拾肆

  欧阳莲活了这么长时间,还真是很久都没有像这几天一样郁闷过了。憋屈,真的太憋屈了。

  四天前,吃完中饭,欧阳莲与十月沿着食舍外的青石山道向后山走去,没过多久,便到了姜白石所说的剑坪。奶白色的厚重方形平台嵌在树林之间的土地上,沿着边缘凿出的台阶向上走去,他们便看见在最顶端的一级大理石阶上摆着一只竹筒。

  竹筒有欧阳莲的腰那么粗,但却由一整段竹节制成,里面插满了长短不一、参差不齐的木剑。

  十月走上前去,拔出了其中最长的那一把木剑,比她齐腰的长发更长,欧阳莲甚至怀疑十月如果垂下手,这把剑便可以当作拐杖用。

  十月掂了掂手里的木剑,不够轻,但是能凑合着用。她又敲了敲木剑剑身,不够硬,但只是练练应该足够了。于是她满意地点点头,踏上剑坪,丢下一句冷冷的话:“我选好了,你快点。”

  欧阳莲不禁脊背发凉,腹诽道:嘁,不就是感外初境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想罢,从竹筒中随意地抽出一把木剑。

  老子也是懂些剑的好吧。他想着,走上剑坪,与十月各立于对角。

  两人彼此低头致礼,然后将剑横于身前。剑坪上一时静寞无声。风吹过粗糙而平整的大理石面,如手摩挲被日光炙烤得滚烫的玉石,迟缓又不发出一点声音。

  “沙沙……”是风吹过枝叶,也是鞋底摩擦石面。欧阳莲率先动身,将剑立于手臂之后,踏将向前。他走得很端正,但又很快,每一步落在石面而后迅速离开,扬起缕缕石末。

  眼见欧阳莲来势汹汹,而十月却仍立在原地。她的淡黄衣裙在风中轻摆,给人一种她也在风中摇摆的感觉。但她其实一动未动,就连横在她胸前的修长木剑也未曾有丝毫的抖动。

  红衣少年随风而近,待走至十月面前,一个弓步,右手木剑便向十月胸口刺去。

  “嗒嗒。”十月动了。只见她脚尖轻点地面,将身一侧,闪至欧阳莲左侧。

  欧阳莲见自己一剑刺空,急将手腕一转,原本向前而去的木剑便改变轨迹,向左砍去,却见十月长剑不知何时夺面劈来。

  欧阳莲心里一惊,慌忙将身体转动,重心下沉,一个歇步,木剑横拉于额前。

  “啪。”修长木剑击打在横剑之上,不再向前。

  “一合。”十月将剑收回,退至剑坪的另一角,木剑重新横在胸前。

  而欧阳莲仍蹲在原地。他皱起眉头。方才十月的木剑与他的木剑只是轻轻地相碰,这说明他还根本没有使出实力。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十月对面,木剑横持。恐怕眼前这少女不只是境界比自己高,剑也懂的比自己多。想着,欧阳莲额前渗出几粒冷汗。

  他的猜想很快便被证实。

  “二合。”十月的声音很快再次在剑坪上响起。这次欧阳莲直接被十月一剑戳中手腕,险些丢了木剑。

  这可不行,欧阳莲皱了皱眉头,看来自己得认真了。

  结果并不出人意料,没过多久,当十月喊出“三合”的时候,修长木剑还抵在欧阳莲的胸口。

  “按三局两胜算的话,这场你输了。”十月收回剑。她的声音却听不出任何情绪。

  欧阳莲只当她是在羞辱自己。“不行,再来!”方才他俩明明是同时出的剑,只是十月的剑比他的长,他才比她更先被刺中,这他怎么能服?

  十月看了看欧阳莲拙劣的握剑手法,摇了摇头,但还是站到了剑坪的一角,将木剑横于胸前。

  于是剑坪上空回荡的声音便有规律了起来:

  “一合。”

  “二合。”

  “不行,再来!”

  “一合。”

  “二合。”

  “三合。”

  “不行,再来!”

  “一合。”

  “二合。”

  ……

  就这样子,四天过去了,欧阳莲不知输给了十月几次,反正每次姜白石路过剑坪看他们两个练剑的时候,总能等到欧阳莲喊出那声“不行,再来”,姜白石便只好苦笑着上前指点一番,然后想:

  欧阳这剑虽说不错,但和十月比起来,可真是太臭了一点。既达不到优雅的境界,又没有真正流氓的感觉,这算什么呢?还需要修炼啊!

  不过,虽说欧阳莲是屡战屡败,但也屡败屡战,这四天下来,他至少达到了一合能与十月周旋上半炷香再败下阵来的水平。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此时提出要与伍拾肆比剑才会显得如此从容不迫,甚至可以说是胸有成竹:

怎么,你修炼的快,是天赋。难道你剑道也天生就好吗?

  伍拾肆不知道欧阳莲这时心里在想些什么。他想的,是另外一些东西。

  他想起自己在木楼里,烛光中,所背下的那些书。五百卷心法,六百卷剑谱。那些竹简或白纸上所绘的一个个动作以及一段段注释早已刻在了他的脑中,而现在,墨水勾勒的线条全部重现在他的识海之中,演绎起了一招又一招剑式。

  昆仑的九式总剑,武当的行云和流水,甚至于青城的刀法、常山的枪……这些东西总算要派上用场了。

  他还想起,一天雪下得不大,师父带他一起去打猎,遇见两头品阶挺高的冰熊。师父亮出剑将两只妖兽杀死,没有风雨摧楼般地迅速,却如一曲古琴,绵延而止。

  他能认出,也还记得,师父那天出了四剑,一剑用的是昆仑九式中的“六剑飞雪”,一剑是武当山的剑法“自然”,一剑是常山派的枪法“两极”,一剑则是一个无名小宗派的一套拳法“绣花”。

  他第一次知道剑还能这样用。他也因此更加向往昆仑,这个“天下第一”的剑派。

  而现在,他就在昆仑,站在素锦峰上大理石砌成的洁白剑坪的一角,手里提着一把木剑。

  不论什么材质,剑柄握着总是这样舒服,让人安心。拿着剑,就仿佛自己的手有了延展。伍拾肆想着,望向对面动起身来的欧阳莲。

  那一天,师父每出一剑便同伍拾肆讲了一句话:

  “用剑,不仅仅是剑和剑法。”

  剑光如雪,飘落到冰熊身上,便成了血。

  “武当其实很对,剑法便应当‘自然’。”

  剑走如风,风中带着天地自然。

  “道法相通,什么都可以是剑法。”

  风雪相凝,冰火两极。

  “什么都可以是剑。”

  锋敛成丝,雪地上绣出几朵花,有白的,也有红的。

  于是伍拾肆扬起手,一剑登昆仑,挑开了欧阳莲前刺而来的一剑,然后脚步轻移,至欧阳莲身侧,剑身一转,朝他肩头敲了下去。

  “啪”地一声轻响,平整剑脊落在欧阳莲肩头,点到即止。与此同时,一个冰冷但好听的声音从剑坪边缘响起:“一合。”

  欧阳莲全然没有想到一切会结束得那么快。这也难怪,要知道他与十月两人对剑完全没有什么套路可言,因为他知道的剑法无非是爷爷书房里明摆着的那几个只能用来摆摆架子的招式。而十月嘛,她显然一直没有展示出自己的真实能力。

  欧阳莲呆了半晌,回过神来,直勾勾地盯住伍拾肆:“刚才这是什么剑法?”

  “这是……一个好像叫做……‘岐门’?……的小宗派的棍法。名字是叫‘山倒’。”伍拾肆说道。

  他的话便像一阵轻风吹过剑坪,一时寂静无声。

  尴尬之中,伍拾肆收回木剑,转头用他真诚的眼睛看向十月,问道:“我能和你也练练吗?”

  十月点点头,依然面无表情。但她实际上在想:我要不要用真元呢?

  ……

  “……我有老竹,削而当竿,我有银丝,绕而为线;我有金针,弯而成钩,我有铜丹,烧而作饵……”

  青苔满布的潮湿桥面之上,白衣男子闲坐着,唱着歌,懒持一支泛黄的鱼竿。鱼竿那头,银质的细线直直垂入灵池透明的水面,一枚金钩上插着一粒闪着红铜色的小球,这是金丹岳上药堂所炼的丹药。

  这世界上,恐怕也只有这昆仑的大师兄姜白石敢如此钓鱼。

  鱼竿轻轻摇晃,姜白石睁开眼,将手一抖,便看见银色鱼线带着一尾青色鱼儿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青鱼甩着尾巴,便有一粒粒水珠飘在空中,将阳光织成一层淡淡的虹。

  不知不觉,日子便又过去了十天。灵池中已经看不见荷的身影,水面上业已寻不见蜓的踪迹。秋天悄然而至,渐有凉意的风吹在白龙子的脸上,带着远处山林树叶慢慢变黄的声音和味道。

  他伸手将青色鱼儿从鱼钩上取下,偏过头去,看向左侧的天空。半空中,他那块白色的石头飘浮着,渲染出层层白色光晕,白光之中,现出一名手持木剑的白衣少年,同一位身着淡黄色衣裙,手中拿一把修长木剑的少女对峙着,道是伍拾肆与十月在剑坪上练剑的景象。

  “好剑!”姜白石看着伍拾肆使出的一招剑法,喊出声来。

  只见伍拾肆人随剑动,闪开了十月的一个劈砍,脚尖轻点,手腕轻转,木剑剑尖轻触十月右肩,然后如流水般从她背后滑过,停在她左侧腰间。

  这不是武当的“流水”剑法,而是昆仑九式。

  七剑流火。

  夏的炽热便也在伍拾肆的这一剑之中流逝。

  “天凉好个秋……”姜白石哼起小曲,便有一阵秋风吹过。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鱼,将它重新放回水中。

  这时的灵池,在他的歌声中,宛如一潭望不穿的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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