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的梦幻（二）

　　（5）

　　下月板报的宣传主题让夏绮年很头疼。她蹲在黑板前无精打采的画着格子，打不起精神。

　　“植树节……植树节能写点什么啊……”

　　“下个主题是植物节啊？”

　　夏绮年抬起头，看到前面倚着门框，笑容被阳光嵌上浅色的轮廓。

　　“之前的板报都是你画的吗？”施晓海问

　　“嗯………”夏绮年还没从惊喜中恢复意识。

　　“我还在想是谁的字，挺好看的。”

　　“是吗？谢谢啦！”对于褒扬，小夏同学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客气。

　　“就是画的丑了点………”少年半开玩笑的说。

　　“哪里丑？明明很好看！”

　　“要不然……”施晓海走到夏绮年身边，坐下来，“以后你负责写字，我帮你画画，就当…谢谢你把活动室借给我。”

　　“啊？”夏绮年觉得自己这半年来帮妈妈洗碗帮爸爸拖地，以及帮楼下阿姨溜小狗所积累下的功德，似乎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真的吗？”

　　“真的啊，只要你不介意。不过………”施晓海捡起一只粉笔，掰成两半，递给夏绮年，“不可以告诉别人哦。”

　　她接过粉笔使劲的点头。

　　在那之后，夏绮年同学不但板报质量飞速提高，其高涨的工作热情更是感动的宣传部张老老泪纵横。她也不含糊，伸手包揽下全部的板报工作，于是夏绮年名正言顺地霸占了团委“批给宣传部的”活动室。

　　谁都不知道，那间地板吱呀作响的老教室，是夏绮年造梦的小花园。

　　谁都不知道，当然除了季沫。

　　（6）

　　“傻丫头，你再不说就没机会啦！”狠狠地点着夏绮年的额头，季沫喋喋不休。

　　并不是夏绮年不想说。

　　而是夏绮年不确定，与施晓海之间这样轻松温暖的关系，如果背负了“我喜欢你”的重量，还能维持多久。人与人之间，往往越是纯粹就越是纤弱，有时甚至连最单纯美好的情绪也无法承受。所以纵使离别在即，表白心意的急切还是敌不过她对他的珍视。

　　再者，对于被拒的担忧和回避，夏绮年与其他的女生并无不同。

　　隔着车窗玻璃，夏绮年与季沫挥手告别。她原路折返，在校门口遇见推着单车走出来的施晓海。

　　抬起头，正好撞上施晓海的眸子，时间便好像漏掉一秒。

　　夹在楼宇间的夕阳，有些新鲜蛋糕般松软香甜的颜色。

　　逆光里的施晓海，转身把后座上的画箱放进车筐里，冲夏绮年招了招手。

　　“上来，我送你回家。”

　　夏绮年忽然想起那天她望着施晓海的侧脸，靠着身后的壁橱沉沉睡去。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男生的外套，施晓海已经将包括抄写文字在内的所有工作全部完成。正坐在她的身边看书。见她醒来，便伸手说：“天都黑了。起来，我送你回家。”

　　那天她因为羞涩而拒绝了他的好意，回家的一路上都后悔不跌。

　　“今天说不定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这样想着，夏绮年坐上单车的后座，拍拍男生的肩膀，“出发吧！”

　　（7）

　　风穿过她的头发。

　　男生有宽厚的肩膀，暖暖的体温。

　　夏绮年觉得有点恍惚，仿佛至身梦境。

　　“我一直在想……”施晓海回头，对夏绮年说。

　　“想什么？”

　　“载喜欢的女生回家，如果骑快点，她也许会因为害怕而抱住我；骑慢点，那跟她在一起的时间就能长一些。”

　　“……你原来也有思春期啊，”夏绮年爽朗的开着玩笑，“我想，还是该骑快点，再来个急转弯什么的。因为坐在心仪男生的单车上，女生也正苦于找不到借口去搂他的腰呐。”

　　施晓海忽然加速，在街角猛的转弯。本就平衡能力欠佳的夏绮年吓得一把抱住身前的男人嗯，整个人贴在他的背上。

　　施晓海却得逞似的笑笑，回头头来说：”像这样？”

　　夏绮年“腾”的涨红了脸，咿咿呀呀说不出话来。

　　男生轻轻握了握夏绮年欲收回的说：“抱紧点…接下来我会骑得很快。”

　　失神了一秒，夏绮年乖乖搂住他，轻伏在他背上。

　　她想，我就任性这一次。

　　她听见施晓海的心跳，犹如深海里传来的钟声。

　　“啊，到了。”夏绮年跳下单车，“那…再见啦，谢谢你送我回家。”

　　而施晓海却没有回应，只是望着她。那眼神几乎穿过了她的身体，探进她的心里去了。

　　“绮年，你会想我吗？”

　　“什……什么？”

　　“我是说，我毕业以后，你会不会想念我。”

　　“…………”

　　夏绮年怔怔的望着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只知道，施晓海的眼神快要把她惹哭了。

　　夏绮年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然而拥抱突如其来。

　　施晓海的肩膀从她背后环来，夏绮年分明感觉到他的十指冰凉，气息却滚烫的像火。

　　“知道吗？”他轻声说：“为什么从没告诉过我，我却知道你回家的路线……”

　　（8）

　　夏绮年不知道，虽然那一天被她婉拒，施晓海还是因为放不下心，一直跟在她身后直到目送她安全到家。此后，只要夏绮年因由晚归，他就会不由自主的承担起骑士的角色，远远的护送她回家，看到她无恙抵达才能安心离去。

　　夏绮年不知道，施晓海的速写本里，一页页画满了她的笑脸，正面，侧面。每一次她偷偷转过头看向施晓海时，他也正慌乱的移开目光。

　　夏绮年不知道，那天施晓海望着她熟睡的脸庞，心中生出多少疼惜与爱恋。他静静看着她，一如童话里发现睡美人的王子，轻轻吻过她的唇角。

　　夏绮年不知道，施晓海也有一个梦境。梦境里少女有海藻般柔软的天然卷发，害羞时会咬着嘴唇，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她从虚空的梦境中走出来，来到他的周遭，温暖了他的小世界。

　　她就是夏绮年。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或许是你那天推开门，看着我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又或许更早，我看到你在对面班门口跟人聊天，笑得那么好看；还是更早些呢……你早上迟到，做着鬼脸跟班主任说好话……”施晓海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绮年，你从很久前开始，就在我心里了。”

　　夏季的风里总是飘着栀子花的香味，它吹进夏绮年的心扉，将那朵雨云吹成绚烂的彩虹。

　　夏绮年听到她的晓海王子说，从很久前开始，她就在他的心里。

　　她缓缓转身，伸手搂住少年的肩膀，将脸深深埋进他的颈窝。她轻轻踮起脚尖。

　　——“晓海，我喜欢你。”

　　（End）

　　就算，明天你我就要分处世界的两端，也请闭上眼。在这一刻，让这个青涩而绵长的亲吻，成为我们青春里最绮丽的梦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