羁绊其二
这次着实病的严重,我足足在床上躺了十天。皇上原本执意要让我搬到他的寝宫去,我再三推脱总算是得以窝在小小的清秋宫里——到底是熟悉的地方,说话办事都方便些。若真是贪图一时荣宠搬去了皇上那,还不等同于断了我的耳目。
这几日清秋宫的烛火用的很快——皇上几乎每晚都来,也不做什么,就在案边坐着看书写字,要么就拉着我的手让我陪他聊天。他说:“晚了,歇息吧。”然后在我旁边躺下,两手环着我,脸埋在我的头发里。过不了多久,就能听见细微的鼾声。
我突然觉得,皇帝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只是瞧他那副疲惫的样子,就知道白天得累成什么样。每天都要上早朝、召见大臣、商议国事、批阅奏折。我不敢想象天下系于一人之身是怎样的感觉,我只知道若是我坐在那把龙椅上,说不定会愁得整夜整夜睡不着——又或许已经两鬓斑白了。
可是现在我没有坐在龙椅上,正舒舒服服地躺在清秋宫自己的小床上,却依然睡不着。
阿离第一次瞧见我乌青的眼圈时吓了一跳:“娘娘你这是怎么了?昨晚不是睡了吗?”
“那个臭男人搂着我,我根本睡不着。”
阿离惊得伸手要捂我的嘴,被我打开,讪讪地收回了手四下张望着:“娘娘你可千万别乱说,要是让皇上知道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睡不着?”
“为……为什么呀……”
“我怕半夜我睡着了他爬起来掐死我。”
这是实话,尽管有些夸张的成分在里面,但这的确是我睡不着的原因——更准确的来说,是不敢睡。
我对这个人现在仅有的了解只有四个字:捉摸不透。
是的,他真的让我捉摸不透。后宫人心险恶,但我至少知道那个人怎么样,无非是徐乔乔表面和事背地使阴,沈青绒恶毒又愚蠢空有皮囊,陈梦迪小聪明爱争风吃醋。唯有皇上,我真的看不懂他。看不懂他万年挂在脸上的笑,听不懂那些甜的腻人的情话里到底有什么。有很多次我瞧见他看我的眼神,那里面好像有怀念、有珍爱,我差一点点就快要相信他真的喜欢我,可下一秒我的肩头就开始隐隐作痛——
我根本判断不出,他对我到底是什么心思。兴许他只是捉弄我羞辱我玩的小把戏呢?帝王从来不吝啬于这种把戏。毕竟,对他们来说,玩弄人于鼓掌之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
这种疑虑让我心慌,直到有一日他睡下后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梦话。
“安,安,你别走......别走......安!”
我猛地睁开眼,身旁的人紧锁着眉头,又安静了。
次日早晨我一边帮皇上整理衣袖,一边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陛下昨夜说梦话了。”
他瞳仁猛地缩了一下,很快就平静下来,恢复到那副慵懒散漫的样子:“哦?朕说什么了?”
我松开捏着他衣摆的手,向远处退了一步:“陛下说......不要走。”
话音未落,我看见皇上的脸僵了僵,眼神里全是恨意。
后来我才从他那里得知,他还有个妹妹,名字叫安,封号,天宁公主。
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我朝这么一位公主的存在?
“她死的时候,十五岁。”
皇上说,天宁公主十三年前就死了。她死的时候,只有十五岁。那时候皇上还未封太子,只是个野心勃勃的小王爷。
天宁公主是残疾,出生时便有一条腿是跛着的。再加上天宁公主的生母服毒死在了冷宫,宫中之人都唯恐避她而不及——除了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