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全如我们所料,昨夜皇上陪大小姐去了慎刑司,刚好撞见婉贵妃在隔壁牢房封那嬷嬷的口,当场大怒,贬她为贵人,迁居翠升宫。这下,婉贵人可算是完了。”
我总觉得还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是哪里出了问题,摇摇头问道:“姐姐怎么样?”
“大小姐没事,皇上还赏了五匹绸缎,顺便赦了那名老妇人的罪。”
“我知道了。就按之前说好的,银钱、布匹、地契,一样都不能少,差人送她去青州。”
“是。”
说实话,现在我真的不太愿意和阿离呆的太久。倒不是因为讨厌,而是因为除去吩咐调查一些事情和汇报结果的时候,只要看见她,我就会想起以前的日子,想起糖葫芦、木剑、梅花桩,想起赖床的早晨,想起娘,想起哥哥,想起欧阳先生。我一遍一遍的告诫自己不要太过频繁的想起这些。它们只会让我好不容易冰冷坚硬下来的心肠重新变得柔软。而一旦心肠软了,棋子就会出差错。
步步为营,一步错,终身误。
我日日精心梳妆打扮,闲时便在御花园里瞎逛,看树啊草啊花啊鸟啊——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看的,入宫四年,赏花三年,这里的每一朵花我都认得,每一棵草的形状都刻在我的脑子里。一开始阿离还问:“娘娘每天在这御花园里转,转的阿离都腻了。娘娘不腻么?”后来见我不答,便也不再问了。她知道我自有我的打算,只是静静地跟在我身后,眉眼弯弯,也不似出来时那般叽叽喳喳了。
我心道,赏景是假,等人才是真。有时等来的是不太友好的女人们,好在如今的我已经看起来足够无害,以致于与这宫中所有人都已化干戈为玉帛。可我真正要等的人,是当朝皇帝。但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位皇帝陛下是个忙于政务的主。我在这御花园转了三年,一次也没等到过该来的人。
所以那天黄色龙袍出现在我视线中的时候,我着实吃了一惊。
“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正蹲在地上,手里捧着坛里的一朵玫瑰拭着花瓣上的露水,听见他的声音,顿时吓得抽回手转身跪下行礼,却不料花刺划破了手指,鲜血即刻冒了出来。
“臣妾参见陛下。”
“平身。你是那个......那个......秦厌维?”
我站起来,三年来第一次抬起脸看他。三年的岁月几乎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他还是那一副笑颜温柔的样子,就和四年前那一掌落在我肩上时的表情一样。目光交汇的一刹那,我发觉他的眼睛明显的亮了亮。我寻思着这个男人居然还能认出我,心里一阵恶寒,却像他一样笑眯眯的福了一礼。
他突然看见我滴血的手指,一把抓起我的手,皱着眉头问:“怎么回事?你藏了什么利器吗?”
我心道好机会,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指:“皇上错怪臣妾了,是方才看花时不慎弄破的。”
“花汁流进去可是会发炎的,可还要紧?”
我依旧笑,笑的委屈:“臣妾不要紧,清秋宫中还有些白散,敷一下便是了。”
“白散?你平时就用这个?”
“臣妾只是个嫔,只能分到白散。再好的药,怕是也消受不起。”
“别扯什么嫔不嫔的。朕差人送些好药来给你就是了。”
“谢皇上。时辰不早了,臣妾告退......”
我作势要走,却故意放慢步子。他一把拉住我的手腕的那一瞬间,我知道他已经上钩了。
“你急什么?朕也许久没去过清秋宫了,刚好随你去看看。”
当晚,皇上留在了清秋宫。一夜翻云覆雨,次日早晨我醒来的时候,身旁已经空了。我完全想不起来昨天说了什么——大抵是一些呢喃情话——唯有一段对白记得清楚:
“茗嫔,还记得朕曾问过你,叛臣秦唐的事么?”
“陛下说笑了。秦唐不过一介故人,又和如今的臣妾有什么关系呢。”
我突然很庆幸克制住了自己的嘴,没有乱讲些什么话。如果在这种关头再发生当年的事,那可真的就功亏一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