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晕倒
“赵刚,我姓曲,将担任你的律师,为你进行辩护,你有什么权利需要主张的,可以告诉我,现在你说说那天的经过。”年底了,罪犯也要冲业绩一般,律师会见室严重不足,看守所安排小枫在讯问室会见了本次的法律援助对象。
“律师同志,我没钱付给你,我老婆也不会给你钱的。”镣在手腕处的手铐射出冰冷的银光,赵刚坐在椅子上,窘迫开口。
小枫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纸放在了桌子上:“这是法律援助公函,你可以放心,本次为你提供法律援助是完全免费的。”
赵刚未去看那张纸,只是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激动大喊:“人不是我杀的,人真的不是我杀的,曲律师,你要相信我,我从来连鸡都不敢杀,怎么会杀人!”
“慢慢说,把事情发生的经过告诉我,我才能更好地帮你是吗?”第一次独立办理刑事案件,遇到个歇斯底里地犯罪嫌疑人,小枫被他吓得控制不住往后缩,口头还是强装着镇定。
“人是我老婆杀的,和我没有关系啊,你能不能让警察把我女儿带走,那个女人是神经病,不能把我女儿放在她身边啊,曲律师你帮帮我。”赵刚悲怆而焦急地哀求着。
“赵刚,你冷静点。”小枫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对上他红透的眼睛:“现在还在侦查阶段,我没有办法阅卷,所以我需要你把事实从头到尾完完全全地告诉我,我才能帮你维护你的权益。”
赵刚颤抖着双手,手铐碰撞出铮咛的声响:“好......好,我说,那天晚上吃晚饭之前......”
与看守所里头的阴冷沉重截然相反,才跨出门,傍晚余温尚暖的阳光便包围了身体,小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活动了下坐得僵硬的手脚。
走了两步,小枫看见路边停着一辆熟悉的车。
车门打开,李承鄞走了下来,手里拿着外套过来给她披上:“降温了。”
暧昧的动作让小枫稍稍有些害羞,欲盖弥彰地拉了拉肩头的衣服。
不对劲,视线触及这件外套,小枫疑惑着问道:“这不是我的衣服吗?”
“是啊。”李承鄞顺了顺她一侧垂下来的头发。
“那你是怎么拿到的?”小枫分明记得这件外套好好地挂在她家的衣柜里。
李承鄞回答得云淡风轻:“在你家拿的。”
“你怎么进去的?!”小枫疑惑道。
“开门,走进去的。”
“我问你怎么会有我家的钥匙?”
李承鄞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昨晚在你家抽屉里顺手拿的。”
“李承鄞你这不叫拿!”小枫从他掌心夺过钥匙握在手里:“不告而取,是偷!你个小偷。”
李承鄞伸手双手放在她面前:“正好这里就是看守所,你把我铐起来带进去吧,还可以让曲律师整天陪着我。”
“你......”小枫竖起眉毛:“你偷我钥匙干嘛!”
李承鄞牵着她走到车旁打开车门,回答得理所当然:“我不放心,万一要用到。”
“有什么不放心的。”小枫坐了进去:“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不用说了,一定是方主任说的。”
李承鄞笑了笑,轻轻关上门自己绕到一边上了车。
“饿了吧,刚刚路过面包店,随便买了点,你先垫垫肚子,我们现在去吃饭。”李承鄞从后座拿了袋巴黎甜甜递给小枫。
小枫没有接过那袋面包,只是定定地看着李承鄞的眼睛:“李承鄞,你不用每天都围着我生活,我冷了自己会穿衣服,饿了自己会吃东西,也会打车或者坐地铁回家,你不是我的保姆,你会累的。”
“不行。”李承鄞忽视掉其他,只抓住她话语中的重点,断然拒绝:“你现在不能坐地铁。”
“为什么?我都坐了二十年了。”小枫觉得自打从M市回来后,不过一天的时间,李承鄞就变得有些不可理喻。
李承鄞深沉的目光掠过她的小腹:“万一你怀孕了怎么办,从现在起不能去拥挤的地方。”
“没有怀孕!不可能怀孕!”小枫抓狂道:“你再说一次我真的不理你了。”
对于小枫的话,李承鄞听到也像没听到似的,自顾自地踩下油门,问道:“晚饭想吃什么?”
“肯德基!”一提起炸鸡,小枫就眼前发亮,一切抛诸脑后。
李承鄞瞥她一眼:“不行。”
小枫哀嚎:“又怎么了嘛!”
“不健康,我带你去吃点清淡又营养的,好不好?”虽是商量的语气,可李承鄞压根没有要征求小枫的意见的意思。
“随便。”小枫清楚说了等于白说,自己没有话语权,认命地垂下眼睑,看到了放腿上的面包。
这么一说还真有点饿了,随手拿起一个可颂把它当成李承鄞,狠狠地一口咬下去。
“你今晚还是和我睡吧。”楼梯口处,小枫拿着钥匙开着门,李承鄞站在她身后突然冒了一句。
与此同时,小枫打开门迅速地闪进去,并在进去后砰得一声关上了门,只留下一句话。
“想得美。”
“叮~”小枫背靠在门上正要走开,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
「明天早上不要坐地铁,我送你。」
李承鄞这样一折腾,小枫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紧张情绪又升了起来,摸了摸晚饭时被李承鄞硬塞了一堆食物的圆滚滚的小肚子,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不想了,太恐怖了。
“嘀嘀嘀——”来电铃声又响了起来,小枫看都没看直接放到耳边不耐烦地冲道:“李承鄞你烦不烦,我都说了没有!”
“没有什么?”电话那头静默了两秒,才有阿渡的声音响起。
小枫移开手机,上面的来电显示是阿渡。
“没有......没有吃榴莲,哈哈,李承鄞怀疑我在家吃榴莲,他怕臭。”随便编了个借口,小枫糊弄过去:“有什么事吗?”
“有事,你尽快把东西收拾收拾搬家,姑夫刚刚突然打电话来说你租的房子快到期了,说让你来我家住。”
房子的确是快到期了,搬去和阿渡一起住的确不失是个好方法,可老曲怎么突然管的这么宽了?
不过小枫还是一口应下:“知道啦,这个周末我就搬过去,你在家吗?”
“周六不行,我在上班,星期天我来接你。”阿渡像是在吃着什么东西,说话含混不清。
“那你别来太早了,我早上要睡觉。”小枫加了一句。
阿渡嫌弃道:“知道了,你就放心睡吧,挂了。”
放下电话,小枫冲了一壶黑咖啡坐到书桌前打开电脑,开始整理今天会见的总结资料,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月挂中天,小枫的手指还在键盘上敲击着,电脑屏幕上又弹出了一则信息,没有别人,只有李承鄞会深夜发:「睡了吗?」
「睡了。」小枫直接回过去。
李承鄞擦拭着湿淋淋的头发,听到信息声,似有不悦。拿起一看,钓鱼执法果真钓出了小枫这条还没休息的鱼。
「现在去睡觉,不要熬夜。」看着李承鄞命令的语气,小枫心想,终于逃脱了爹娘的管束,这下又来了个更严格的狱卒。
灌了口浓浓的咖啡,叉掉信息,小枫扶了扶防蓝光眼镜,键盘又噼里啪啦响了起来。
眨眼已到了周日。
“哟,这不李总么?”阿渡避开楼梯口的杂乱纸盒上着楼,后头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李承鄞拎着一袋什么紧随其后。
李承鄞见是阿渡,一面走上前来一面说道:“阿渡表姐,来找小枫吗?”
“是啊。”阿渡答道:“来接她去和我住。”
“哦?是吗,那她去住几天呢。”
“小枫房子租期要到了,她爸爸叫她以后就住我那了,让我多看着点她,尤其是......”阿渡故意拖长了音调似的:“尤其是感情方面。”
阿渡阴阳怪气的话语涌进耳朵里,李承鄞的下颌线骤然崩紧,一言不发地越过她掏出钥匙打开门。
阿渡冷哼一声,抬手就要去敲对面的门。
“等等。”李承鄞冰冷的声音响起:“先来我家坐一会,太早了,小枫还在睡觉。”
阿渡好笑地望着他:“李承鄞,你不觉得你管得太宽了吗?”
不由分说地,李承鄞直接扯住她的胳膊将她拽进了门。
“你......你怎么这样。”阿渡一个踉跄,摔开他的手:“你是皇上还是太子,所有人都要听你的?”
“她需要充足的睡眠。”李承鄞走到料理台前,放下手中的袋子。
阿渡嗤之以鼻:“谁不需要,我还需要睡觉呢。”
李承鄞瞥她一眼:“她和你不一样。”
“......”没法沟通了这人,阿渡腹诽,又看到李承鄞小心翼翼地从袋子里拿出几盒早餐摆在桌子上。
阿渡走过去随手拿起一杯豆浆就要打开,李承鄞伸手夺了回去:“这是给小枫买的。”
“这么多都是给她的?”阿渡惊讶地张大嘴:“她也吃不掉啊,你要把她喂成猪啊?怎么说我也是小枫的姐姐,喝个豆浆都不行,小气吧啦的。”
阿渡对小枫的形容让李承鄞有些不满,皱了皱眉:“等她醒了,看她想吃什么,等她挑过了你再吃吧。”
“你......”阿渡气极反笑,自己什么时候沦落到要捡小枫剩下的东西吃的地步了:“算了,我不吃了,反正小枫今天就搬走了,我可得跟她好好说道说道你是怎么对我这个姐姐的......”
“我下去给你再买一份,你要吃什么。”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更别说这人还是小枫的亲人,李承鄞决定认输。
“算了吧。”阿渡手肘倚在靠椅上:“我吃过了。”
李承鄞不以为意地点点头:“我还有个视频会议要开,你就请自便,别去打扰小枫睡觉就行。”
话说完,李承鄞便直接迈开长腿去了书房。
阿渡愣在原地,自己是来帮小枫搬家的,怎么变成需要对李承鄞言听计从了,这男人架子还挺大,哪学来的?一切似乎都在往奇怪的方向发展......
阿渡活了二十多岁,从没有像今天一样窝囊过。
“你买这么多我怎么吃得掉吗?”李承鄞献宝一样将加热后的早餐送到小枫面前,小枫看着起码五个人的量嗔道:“再说了,都快十一点了,吃了我就吃不下午饭了,我还是不吃了吧。”
“多少吃一点。”李承鄞打开那杯阿渡看中的的豆浆,塞到小枫手上。
阿渡坐离得远远的,冷眼睥睨着卿卿我我的两个人。自己还怕时间紧张,起了一个大早,抹把脸连早餐都没吃就来了,结果一个人像傻子一样在李承鄞家的沙发上呆坐了一个上午,中途试图溜走还被出来倒水的李承鄞逮了个正着。
李承鄞托腮作少女状看着小枫喝豆浆,小枫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你可不可以不要看着我。”
“再吃一个鸡蛋好不好?鸡蛋有营养。”李承鄞答非所问,自顾自地剥起了蛋壳。
软膜硬泡下,小枫半被强迫地喝下了一杯豆浆,吃了两口馄饨,半个鸡蛋,一个包子,捂住嘴哀求道真的吃不下了,李承鄞才肯放过她。
“除了卧室,昨天晚上我差不多都整理好了,你们等一下,我去收拾下就可以搬走了。”小枫直起身来要往卧室去。
李承鄞拉住她:“我去,你坐着休息。”
“不行!”一想到房间里那么多的私密物品,bra,内裤什么的,小枫急忙拒绝他的古道热肠:“东西不多,我自己收拾就行。”
“那让阿渡和你一起,重的东西让她拿,爬高也让她上,你看着指挥......”李承鄞嘱咐道。
阿渡越听越迷惑,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哎哎哎,我说,凭什么啊?让小枫歇着,让我当劳工,我不是人啊?”
“我都说了,你和她不一样,她现在......”
“李承鄞!”小枫尖声斥道:“你再说我真的生气了,真的真的!生气了!”
“好好好。”李承鄞忙哄道:“不说了,不说了,别生气。”
阿渡不可理喻地扫了眼两人,撸起袖子去了卧室,小枫凶狠瞪一眼李承鄞,小跑着跟上去。李承鄞真会给人添麻烦!哄他一个还不够,现在连阿渡都要哄了。
“李承鄞,你是不是该回去了,很晚了。”阿渡犹豫了很久,终于朝着坐在沙发上雷打不动搂在一起看着电视,真把这当成自家的俩人提醒道。
李承鄞松开环住小枫的手,看了看表:“是该回去了,表姐,多有打扰。”
你知道打扰就好了!阿渡在心里怒吼,隐隐有种这种打扰还会持续很久的不好预感。
“那你路上开车小心。”小枫站起来,替他理了理衣领。
李承鄞笑着说:“我不用开车。”
“那你怎么回去?”小枫算了下,走路的话走到明天早上也不一定能到家。
“我没跟你说过吗?搬去你那里之前,我就住这个小区,吶。”李承鄞努努嘴:“我家就在对面那栋楼。”
怪不得今天李承鄞丝毫没有表达对她搬家的不满!小枫恍然大悟,这搬来搬去还是在他的可控范围之内,难怪他一点意见都没有。
这老曲的心思又打了水漂。
其实,李承鄞多少还是有些意见,毕竟多了一个阿渡横在中间就多了许多不方便,他的小算盘敲得也没法那么响了。不过鉴于最近的情况,他也实在不放心小枫一个人在家里,和阿渡住在一起倒让他省了许多心。
再者而言,阿渡在医院上班,平时工作忙,夜里值班也是常有的事儿,也不怕他没机会趁着月黑风高如入无人之境。
“我先走了,你也早点睡。”李承鄞走向门口,不忘笑眯眯地和阿渡打个招呼:“阿渡表姐,再见。”
“再见。”阿渡实在是笑不出来。
“我问你,李承鄞为什么突然神经兮兮的。”阿渡扑到小枫身边问道。
“有吗?”小枫欲盖弥彰:“我觉得很正常啊哈哈,我去洗澡,好累要睡觉了......”
留在原地的阿渡看着小枫落荒而逃的背影,动用她高智商的脑袋想了半天,还是没有想出任何头绪。
“明天把狗送到东山这边来。”李承鄞淡淡吩咐着。小枫好像很喜欢那个小东西,钓鱼得对症下药用鱼饵,引人入室也是同理可得。
史恩好奇道:“您什么时候搬回去了?”
“今天,你明天再去郊区把东西给我运回来,注意不要碰坏了那些画。”李承鄞站在落地窗边,望着外面的车水马龙,神色晦暗。
“那那栋楼怎么办?您不是说是借钱买的吗?现在不住了的话需不需要卖掉周转。”那栋楼又旧又破,史恩真不知道为什么李承鄞借钱都要盘下它。
“不用,钱是找我爸借的,不还了,楼就暂时先放着。”李承鄞啃老啃得心安理得,突然又想起来什么似的:“除了我和曲律师住过的两间,随便收拾一间出来让绪靓靓住进去。”
挂了电话,李承鄞回身倒在沙发上,果然,还是家里的沙发最软最舒服。
嘴上说着绝对不可能,可小枫每天都扳着手指头惶惶度日,每次上厕所前都会暗暗祈祷:老天爷,求求你,我还只是个孩子,请不要玩我啊!
应该就是这几天了,根据以往的规律,姨妈一定会准时造访的。曲小枫,不要再杞人忧天了,李承鄞哪有那么厉害呀,两次就中招?
亏得你还是个女孩子,李承鄞妄下定论也就算了,你怎么能被这种无稽之谈所困扰呢?你瞧瞧你自己,不是正常得很嘛,吃嘛嘛香身体倍棒,哪有怀孕的迹象。都怪李承鄞,风雨欲来弄得人人自危。
不过好在正因为他有所顾忌,半拉月都没有再缠着她让她做来一次就得疼上好几天的羞羞事,否则,小枫完全有理由相信,她红肿的那地方的伤一时半会是好不了了。
“曲律师?曲律师?你在听吗?”赵刚的声音将小枫从神游中拽了回来。
赵刚期待地望着她:“您看看,有机会帮我和警察说不是我干的吗?”
“你的意思还是认为你的那一刀并不致命,孙莉莉死亡的直接原因是你妻子掐她脖子的行为?”小枫回忆了下他的表述后说道。
“对对对,律师我跟您说啊,我那一刀又没有捅她心脏,虽然当时我气极了,但是不是一点理智都没有,我只是捅了她的肚子,是我老婆去掐死她的,杀人的不是我。”
小枫沉吟了片刻,将资料理了理放进包里:“我知道了,现在你这个案件已经移送检察院审查起诉了,我会向他们提出意见转达你的意思的,具体能不能补充侦查还要看检察院的决定。”
“曲律师求你帮帮我啊,我要是死了我女儿怎么办啊,她妈妈才是个彻底的疯子。”提及女儿,张刚双手捂着脸痛哭出声。
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小枫忍不住有些动容,安慰道:“你放心吧,法不阿贵,绳不绕曲,真正的凶手无论是谁,都逃不过法网恢恢,如果不是你,真相早晚会水落石出,不要过于焦虑了。”
赵刚伏在桌子上,眼泪汪了一小滩,小枫看着那泪水,心里有些堵,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了一声便离开了。
难不成真的是因为气场的原因,每次来看守所,都觉得里面冰窟似的,冷瑟刻骨,比外头要低个好几度的感觉,坐在里面一个下午,手脚都要冻得麻木。
门口那辆不知什么时候就在的车里坐的一定是李承鄞了,一股寒风刮来,小枫觉得更冷了几分,忽然特别地想念李承鄞,想窝进他温暖宽厚的怀抱里,仿佛只要靠着他,自己就可以变得小小的,变得什么也不要去想。
裹紧大衣往外走去,早上下了雨,积水在低温的催化下结成了一层薄薄的碎冰,小枫脚下一滑,趔趄着差点没摔下去,惊魂还未定,小腹却陡然一痛,这场痛觉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眼前阵阵发黑,小枫忙扶住了花坛边靠着,支撑不住般缓缓滑了下去。
视线愈来愈模糊,闭上眼睛的前一刻,小枫看到四周围上来了许多人,外面的车上跑下来了一个黑影,是李承鄞来救她了吗?好像是,可又好像不是......
“嘟——”刺耳的鸣笛声响彻云霄,刹车带来的失重感骤然惊醒了梦中人,差觉到小腹没有适才那样痛了,小枫挣扎着爬了起来,才发现自己被安顿在了车后座上。
“李承鄞?”小枫朝驾驶座的男人试探开口。
那人偏过头来:“曲律师,你醒了?”
“裴经理啊。”小枫莫名有些失落,强打起精神问道:“你怎么在这?我这又是怎么了?”
“总裁有个重要会议要开,抽不出身来,对你来看守所工作又不放心,就放我半天假让我在这里等着送你回家。”裴照继续说道:“你刚刚一出门就晕倒了,我打了个电话给总裁,总裁让我送你去医院,他马上就过来。”
“不用去医院了,我已经没事了。”小枫勉强坐了起来:“可能是在会见室里坐时间久了,乍一站起来头会发晕,现在我一点问题也没有了,麻烦你送我回家好吗,我现在只想回去休息。”
“可是......”裴照犹疑不决。
小枫摆了摆手:“没关系的,李承鄞那边我会打电话跟他说的。”
李承鄞敲开阿渡家的门时,眼前便是虚弱得仿佛风一吹就会随时倒下去的小枫。
见是李承鄞,小枫松开了门把手,转身径自往里走去。
李承鄞一个箭步上前不由分说地将她打横抱起,小枫也未作挣扎,由着他抱着自己送到床上。
“怎么不去医院。”李承鄞的额头贴了贴小枫的脸颊,确认了她没有发烧后,看到她苍白的嘴唇,语气不受控制地冷硬了起来:“都晕倒了,不去医院怎么行?”
“我真的没事,就是坐久了站起来头晕。”小枫刻意隐瞒起肚子剧痛的事实。
“真的没事?”李承鄞执起她的手,触碰到的一刹那脸色突变:“怎么这么冰。”
李承鄞掀起被子就要抱小枫起来:“不行,还是得去医院。”
“不去医院嘛,你帮我捂捂我就不冷了。”小枫拉住他的胳膊撒娇。
李承鄞叹了口气,温柔地抚摸她软软的头发:“如果不舒服一定要说,知道吗?”
“嗯。”小枫将身子挪了挪,拍拍空了的被窝:“你帮我捂捂。”
无奈地轻笑一声,李承鄞扔开还未来得及脱下的外套,睡在了小枫的身边。
小枫的小脑袋往李承鄞的脖颈处挤了挤,闷声道:“怎么流汗了。”
“跑得太凶了,又急。”李承鄞啄了下小枫的鬓角,伸手紧紧抱住了她。
“李承鄞,你好暖和。”小枫荡漾出一个甜甜的笑,将手贴到李承鄞的胸膛感受着他的体温。
李承鄞的薄唇蹭了蹭小枫的耳廓,低声询问:“肚子疼不疼?”
小枫鼻音很重地哼了一声,赶紧微阖眼睫装作快要睡着了的样子。
李承鄞对她肚子的关心更让她乱作了一团。为什么在看守所昏倒之前肚子会那么痛,不会真的......如果真的怀孕了,她该怎么办?要不要去做广告里的新一代无痛人流?可是李承鄞好像很期待的样子,但她还没想好,李承鄞想好了吗?会和她结婚吗?她要不要和李承鄞结婚呢?刚才小腹真的很疼,孩子会不会有事?她故意不告诉李承鄞,他会生气吗?万一孩子有什么事,他会怪她吗?爸妈那边要怎么说呢?
小枫自视愚钝的小脑袋从没有被这么多问题占据过,她一动不动地思索着。想着想着,鼻腔间被李承鄞身上散发出好闻的薄荷香味与温暖气息占据,小枫昏昏欲睡了起来,继而便沉入了梦乡。
李承鄞醒来的时候,已是天色黑沉,华灯初上。好像只要有小枫在身边,他的心就会无比安稳,连以往最难的入睡都会显得如此轻而易举。
小枫还枕在他的臂弯里,黑暗中,李承鄞不自觉地勾起唇角。
可还未等他完全体会到片刻的温情时光,身旁若有若无的啜泣就像一把刀扎进了他的心脏。
忙按亮了床头的灯,李承鄞撑起身子来看向小枫。
平日里顾盼神飞的眼睛此刻无神空洞地睁着,脸色煞白,豆大的泪珠滚出来顺着眼角划进两鬓的乌发,嘴唇微微翳动着,发出哽咽的哭泣声,身子不住地颤抖着。
“怎么了?!”李承鄞彻底慌了神,双手捧住小枫的小脸,焦急问道:“小枫,怎么了?!为什么哭?!”
听到李承鄞的声音,小枫再也忍不住了,哇得一声哭了出来,也让李承鄞的脑子轰然炸开了一道惊雷:“呜呜呜,李承鄞,对不起,我们的孩子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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