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终于明白不详之感从何来时,似乎已经太迟。夜舜与天山有一段渊源,夜老与师父曾是至交。夜舜幼年先天不足,体弱多病,好几次差点夭折,师傅用本门至宝肆龛玉来为他续命,肆龛玉与七窍玲珑心有异曲同工之效,药到病除。活生生为他吊着一口气。
师父曾说,玉在人在玉毁人亡。夏帝昨也夜深夜提审夜舜,夜舜俯首拜跪于地,自请舍玉保苏莱月一命。闻此言时,夏帝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我立于一旁,倒抽一口凉气,手心紧紧握在一团,任凭指甲尖利寸寸嵌入皮肉,夏帝不是商纣,夜舜要保,七巧玲珑心要拿,夏帝的意思不言而喻。逃。能逃到哪里去?普天下之下莫非王土,天涯海角,纵他们两人可海阔天空,难保夏帝天之之威不会迁怒苏夜两家。
夏帝最后将此事全权交由我处置。寐央自选,不过四字,却像是千斤重担再难卸下。夜舜留待罪之名,软禁与御史府内,不杀不放,只待我做最后的决策。
宫中司天监夜天象,三日后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是最佳施法时期。夏帝病情日益严重,昨日早朝期间,眼一黑,晕倒在金銮殿上。满朝哗然,金銮殿顿时乱成一团。所有的一切只昭示一点,我握紧了手,尖利指甲寸寸嵌入掌心,我已无路可退。
“寐央他日必可大庆一方霸业,佑四海升平,而我这一世,从来都不如你。”夜舜的语气不无遗憾,可又颇有些洋洋自得道,“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从未后悔半分。”
后山杜鹃,是夜舜亲手所栽。他穿着粗布麻衣,头戴斗笠却丝毫不掩其丰神俊朗。或许他早就料到会有今日,播种施肥浇水,动作一气呵成。他站在原地叉腰不语,专心致志栽种杜鹃。
“为什么想种杜鹃?”我问。
“因为我最爱的人喜欢杜鹃。”我一愣,原来苏莱月也喜欢杜鹃。或许是见我的神情恍惚,师兄像幼时那般伸出手想要拍拍我的肩膀,半晌,却还是将手缩回,无力垂落。
“我记得我们幼年一起瞒着师父喝酒时的情景,那是我此生最为快活的时光。”他忽然开了口,说至此时,脸上更是破天荒出现几分暖意,笑意清淡,话语絮絮叨叨地多了起来,“你和二师弟永远都是最不让我省心的。”
二师弟吗?想起这个名字,我们默契滴相视而笑。那年山上练剑,二师弟偷偷把我拉到一侧,神秘兮兮地送我后山刚摘的紫鸢,我刚想出口拒绝,未料这个场面被师兄发现,一把夺过那紫鸢老气横秋道:“如此品味,以本师兄之见,要送就送杜鹃。”
“为何。”
“因为师兄我喜欢杜鹃,所以师妹也得喜欢杜鹃。”
翌日清晨,我的房间床头就出现大片大片的杜鹃花,我忙不跌的从窗台跳望,两丈高的高度师兄瘸着腿一晃一晃地从我门口跑过。练功的时候,我心领神会地带上了一朵杜鹃花,因此二师兄幽幽怨怨地望了我一整天,从此断了和我的师姐弟的情分。
所以他喜欢杜鹃,苏莱月也就喜欢上了杜鹃,想到此时,我越发心里难受,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来年春日,这里将会是一片汪洋花海。”他目光深邃,静静出神,仿佛周遭一切与他无关,“她如果来了,你告诉她,这片花海是她的,单单……属于她一个人的,我死后,亦请将我葬在这杜鹃花下,好让我可以离她近一点。”
他眼中的深情看的我想哭,可他似乎忘了,这杜鹃花啊,有一个人最先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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