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也还没体验过那种，被封在一块巨大的冰块里，难以动弹，全身上下流过一片巨大的寒意，面部扭曲抽搐，没人分得清你是在哭还是在笑。
钟湉慢慢地走出教学楼，初秋的雨，细密深长，悱恻缠绵，像少女哀愁的倾诉。她撑起伞，看着身边双双结对离开校园的同学。
挨挤的伞，溅落的雨珠，郁结的阴天，暮色霭霭。
心中仿佛塞进了一个棉垛，被堵得说不出话来，钟湉被深深地困扰着，狠狠地打上一拳，又软软地使不出力。
这样的感觉伴随了她很久，在她看到谁的那一刻开始，一切情感忽然变得愤怒又无力。
她想不出是谁，于是决定不再想了。天黑得很快，钟湉快步穿过那些闪着橙黄色暖光的街巷，浸没在整条街飘出的饭香中，嘴角上扬，脚步轻快起来，脚底踢踢踏踏地像在打着什么奇妙的鼓点。
她走到自己家门口，撕下门前墙上的一堆广告，揉作一团扔在地上，然后插入钥匙，旋转——
还没等她打开门，妈妈已经在里面把门打开了，家里亮着温和的灯光，钟湉拔出钥匙，把雨伞靠在门边，然后走了进去。
“你怎么才回来啊？”熟悉的声音。
钟湉诧异地看向饭桌，顾言坐在那里皱着眉头埋怨，“要不是阿姨让我给你留了鱼，我都给吃光了。”
熟悉的身影。
“喂，就留这么点算留啊？”钟湉坐下来，夹起一大筷子肉放到碗里，“天天来我家蹭饭，好意思吗你？”
妈妈瞪了钟湉一眼，钟湉不再说话了。顾言笑了，眼角泛起了温柔的细浪。
所有，所有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和往常一样，闪烁着温润的光，这使钟湉总是想起冬天黑夜里的路灯，映飞雪，照归人。
钟湉坐到书桌前，把错题摘录压到玻璃板下面，顾言走进来，趴在她旁边：“你和李月…关系怎么样？”
“一般。”
“那…她人怎么样？”
“还行。”
“长得好看吗？”
“好看。”
“有人欺负她吗？”
钟湉心中一愣，心中又像是有了无端的怒火与难过，又或是愧怍，可是它们统统被丢进了一只名为无奈的大锅里，煮得沸腾，仿佛要炸开了。
她转过头，盯着顾言，他的眼睛立刻躲开了。
“唉，你该不会是喜欢人家吧？”
顾言摇头，没有再应答。
熟悉的人之间的沉默，像是一颗宝石被放在红色的绸缎上，不记得在哪里看到这种说法了，但是这样的句子显然很适合这样的情境。
钟湉踮起脚尖去够书架上的书，像是去够一片黑洞，在黑洞里任何时间都失去了意义，两人之间的沉默像要保持到永恒，但是这样的沉默让人十分舒服，像是暑假的时候看窗外的草木在阳光下摇曳一样自在。
也许顾言要过几十年之后才会明白，钟湉为什么要停顿，他一心在意着自己在意的画作，在意着创作它们的阿波罗，却忘记了某些给画镀上温柔的金边，描摹出动人的光泽的模棱两可的善良的说谎者。
不过没关系，温暖在钟湉那时候的生活里，是主色调。所有的尖锐，都不符合热胀冷缩的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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