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大雨倾盆，雷声轰隆好似末日将至。
回到自己的冥想殿，迪奥芬脱去了身上的助祭袍。
轻薄的白袍紧紧地贴在了迪奥芬的身上，沿着身体曲线勾勒出这具受过诸神祝福躯体的美好。
躺在躺椅上，不太舒服地改变了一下坐姿，看到他的小侍女小心翼翼得端着一杯盛满红石榴汁的金杯。
在迪奥芬鼓励的眼神下，这个皮肤黝黑的小可爱一步一洒地把杯子举在了他面前。
“看看你，多浪费。”
迪奥芬温柔地笑着，将小女孩抱起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握着她的手喝了一小口，然后又让她喝了一小口。
“轰隆隆！”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响，从穹顶天窗照射而入的金色光芒闪烁着炫目光泽。
光芒散去时，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落入殿内，几缕白金色的长发从兜帽里飘拂出来。一瞬间，迪奥芬恍惚以为自己看到的是天神降临的瞬间。
“您太宠爱她了，她只是一个奴隶。”
腿上的小侍女受到了惊吓，慌张地想从迪奥芬的膝盖上滑下来。他拍了拍她的屁股示意不用怕，轻抚着她黑黑的小脸蛋，对着女侍卫长吩咐道：“带她下去，别让人欺负她，这是我的命令。”
“是，主人。”
等所有人都退出去后，迪奥芬才看向随光而至的来人。
一身禁欲的黑袍，高高竖起的领子和兜帽完全遮住了面孔。当他摘下头上的遮挡，那一头浅金色长发如同白金在阳光下流淌般的溢出，衬着他白皙的面庞。
这个人就是被称之为“万神殿幽灵”的南方巫师--卡普诺·佩特罗尔。
对于主张严禁各种魔法的北方王国来说，卡普诺·佩特罗尔是个极其隐秘的存在，迪奥芬是极少数知道他的人之一。
他是前任教皇--费拉斯三世的私人魔法顾问，现在则是教务长--安雷吉·贝尼亚特身边的红人。
没人知道他到底多少岁了？
也没有人知道他为教廷效力到底有何企图？
或许，就像佩特罗尔第一次主动找迪奥芬时说的那样：他在教廷只是希望能有个安身之所，在一个不被追捕他的巫师所打搅的地方从事自己的秘密研究。
“我妹妹对这些丧失故土的奴隶心存愧疚，一生都在弥补她死去丈夫犯下的过失，到死的时候也一样。”迪奥芬继续喝着杯中的红石榴汁，态度轻蔑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说吧，佩特罗尔，你为什么而来？”
“我刚刚收到的消息，之前一名跟怒鬼有过接触的审判教团女骑士已经被转移到了塞兹摩尔城堡。以上是绝密信息，甚至连教皇陛下本人都不知情。”
迪奥芬颇感意外的一挑眉，看来安雷吉这个老家伙又想搞事情，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嘴角忍不住扬起一个优美的弧度，纤长的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扶手，开始摆弄起桌上的黑白棋盘。
“报告中那个带走普里西拉的红袍巫师又是谁？”
“目前还不清楚，但能把龙骑士当猴耍的巫师并不多见，我相信巫师集会所会比我们更加关注他。”注意到迪奥芬脸上显露的一丝不快，机敏的佩特罗尔立即改口解释道：“当然，我所指的并不是加隆爵士。”
“对于尤莉娅·索茨维特，教务长是怎么处置的？”
“国教亲卫队的凯瑟琳·维洛特负责这次行动，另外还从阿莱格拉教区的亚莉斯小队里抽调来了萨维娜·克里普斯 ，两人都是痛苦使者当中排名前十的高手。我想对付一个半种，绰绰有余。”
“尤莉娅·维吉尼可不是普通的半种。”
迪奥芬脸上可没有佩特罗尔语调中的轻松神情，即便教务长派出了自己最凶猛的鹰犬，但事情也不会那么容易。
“继续留意教务长的一举一动，有消息就通知我。”
“那么我向死灵法师请求的那件事···”
“等事成之后，你会得到你所要的。”
“那就太好了。”
佩特罗尔行完礼，如鬼魅般消失在大厅之内。
等四周再一次安静下来，迪奥芬穿过虚无缥缈的纱帐走进偏殿的温泉浴池，放任自己渐渐地沉入水里。
沉到水底睁着眼睛，从水下看着波光粼粼的池水，吐出的气泡盘旋上升，银亮闪光，碰到水面就破碎了，变成万千细小的气泡。
窒息感日渐加剧，牵动着心肺，剧痛难耐。
死亡的感觉是如此的漫长，又是那么的刻骨铭心。
迪奥芬只是静静地待在水底，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对死亡的理解，不过是一种痛苦点的睡眠罢了。
那个男婴是幸运的，他还不曾拥有记忆和认知能力，根本不会明白死亡的恐惧，而自己却不同。
突然间，一双有力的手把迪奥芬从水里拖了出来。
迪奥芬呛了口水，咳了两声。
“我的主人，请不要每次都试图在浴室里把自己淹死，这不是个好看的死法。”
美貌的女侍卫长满脸愠怒，一只手依然温柔地托着迪奥芬修长的脖子。
“放心，海瑟薇 ，我没有想过自杀。”迪奥芬的语气有些调皮，昂起头，神情专注地凝视着自己如精灵般美丽的侍卫长，“我只是想看看我到底能憋多久。”
“请不要对我说谎了。”
海瑟薇的目光没有丝毫退意，这样类似的说辞她已经听过无数遍，却总不敢掉以轻心。
“我没有说谎，我只是坚信。只要我有危险，你就会出现保护我，而且我也从不畏惧死亡。”
“那您害怕什么？”
“我还记得，从出生那天起就孤身一人，惶恐又无助。蹒跚学步时，没有父母给我鼓励。尽管不断跌倒、受伤，我还是满怀欣喜，因为我来到了这个世界，而不是跟其他人一样从一出生就被抹杀，但现在我被困在这里。如果我死了，等待我的只有地狱而不是天堂。如果我没有死，也会被困在这人间地狱中，因为天堂是灵魂的栖息地。不幸的是，我的灵魂不属于我自己。曾经的我傲慢自大，自以为同恶魔共舞后还能全身而退，却最终把自己变得丑恶不堪。我最爱的人称呼我为‘野兽’或者‘怪物’，它们都没有感情，我一边怨恨他们，一边又深爱着他们。”迪奥芬闭上眼，享受着那只手亲昵地摩擦着自己的脖子，轻轻的低喃出声，“你问我害怕什么？我害怕陷入永世的孤独，注定孑然一身，无人垂怜。”
悲伤的话语触发了海瑟薇的泪水，但她仍保持着清澈而坚定的目光。
迪奥芬看到海瑟薇握住自己的手，感觉它以那种熟悉的方式扣住他的手腕，温暖、有力同时又温柔，然后听到她的声音。
“不会，永远都不会。”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