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不!这不是一个好征兆,绝对不是!”
当在夹谷的尽头见到那座阴森恐怖的陵墓时,塞巴斯蒂安无助地摇着头,捏爆了手里那颗被视为吉兆的鸡蛋。
“你知道这里面葬的是谁吗?!”
“加泰罗尼王,安德瑞尔帝国的皇帝。”
伊欧恩绕过倒卧在前进方向上的一具骷髅,紧接着是第二具,第三具,数不清的骷髅和正在腐烂的尸体铺满了墓门周边的荒地。
“那你也应该知道那个家喻户晓的故事。”塞巴斯蒂安用含蓄的话语提醒着,希望能让伊欧恩明白其中的危险性,“安德瑞尔人把加泰罗尼王葬在这里是有原因的。”
“我当然知道。”伊欧恩费力地推开挡在门前的巨石,一道诡异的气流迎面扑来,然后生火点燃了火把,“这不是我第一次来这里,而且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什么?!什么时候来过,为什么不叫上我?”塞巴斯蒂安抱怨着也跟了进去。
走过长长的通道,两人很快就来到墓室。
相对于一个皇帝的规格来说,整座墓室看起来简单而又寒酸,没有夸张奢侈的装饰,没有陪葬的金银财宝。从墓室的结构来看,工程完成的很匆忙,角落还遗留着开凿的工具。
墓室的中央摆放着一具石棺,厚重的棺盖上雕刻着一个人的全身石像。伊欧恩用手擦拭去上面的灰尘,上面除了一串难懂的咒文外,还有一段墓志铭:我,安德瑞尔皇帝加泰罗尼,赫尔南之子,我的荣誉与耻辱被一并埋在此地。打扰我安息者将受到诅咒,死于非命。
对诅咒一次天生敏感的塞巴斯蒂安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环顾着令人窒息的四周,双腿不由地打颤。
“嘿,伊欧恩。我听说那些建造这里的工匠,还有抬灵柩进来的人最后都死了。”
“那是三千多年前的事,他们当然全都死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他们全部在事后一个月之内离奇死去,你怎么解释?”
伊欧恩卯足力气推着棺盖,发现它竟然纹丝不动。
塞巴斯蒂安感觉到了某种熟悉的气息,在细看了棺盖上的咒文后,才发现加泰罗尼可不是随便被安葬在这里的。
“别费力了,石棺被人施过封印魔法,用蛮力是打不开的。”
“你能解除它吗?”
“作为一名伊顿巫师,解除另一名伊顿巫师的魔法界阵是一种大禁忌。而且结合死者的身份,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
“他死了那么久了,我不觉得他有什么危险。”
“在西方越古老的东西就越危险,孩子。”
伊欧恩没空跟塞巴斯蒂安纠缠下去,抽出赛萨尔法印之刃抵在自己手心,准备用自己的方法来解除封印。
“好,好,好,我帮你,我帮你。”
一言不合就放血,塞巴斯蒂安只好妥协,他可不想因为伊欧恩的行为把所有大魔头全部招来。他念出破解咒,解除了由另一位伊顿巫师布下的界阵。
伊欧恩轻易地掀翻了棺盖,复仇的欲望已经让他忘却了一切,伸手从石棺里抬出加泰罗尼王的尸骸。
“等等,伊欧恩。”塞巴斯蒂安见状,伸出阻止道:“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格姆葛四女巫当中我只知道罗西妮的下落,她是加泰罗尼王的皇后,绝不会对自己的丈夫置之不理。”
“罗西妮不是早被惠特妮·阿瓦隆那丫头杀了吗?”
“奎妮只是毁掉了罗西妮的肉身,她的魂体躲回了在伊美拉沼泽的老巢。”
塞巴斯蒂安从不担心什么格姆葛女巫,更不把她们放在眼里,他担心的是驻扎在荒原堡的守望者军团,这些由叛国者、重刑犯、施虐狂和神经病组成的安德瑞尔流放者可不是好惹的。
“不管怎么样,加泰罗尼终究是安德瑞尔人的皇帝。如果让守望人知道我们闯进了的陵墓,还亵渎他们皇帝的遗骸,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
“他们会杀了我们。那样的话就算我走运,普通武器是杀不死我的。”
“但他们能杀死我,你也知道安德瑞尔人是怎样对待巫师的。”
伊欧恩已然下定了决心,全然不顾塞巴斯蒂安在耳边喋喋不休的咆哮,抬着遗骸就往外走去。
拉起兜帽,挡住旷野上呼啸的狂风。
警戒平原上死寂一片,目所能及之处没有其他人的痕迹,只有苍茫的大地上隆起的山丘,低矮的树木,以及生活于此的野生动物。
事实上,西方大陆并不像人们以讹传讹中形容的那样是一个贫瘠的死寂之地,这里的森林与沼泽的确鲜有生命生存,而在荒野和平原间却有着各种奇特的生物在此共生共存。
类似鹰的尖啸让伊欧恩抬起头,他在天空中看到了一头通体黑亮的潘纳索飞马,这种像马且拥有翅膀的远古生灵曾经是半神们的坐骑。
属于半神族的神话纪元昙花一现后,这些被驯服的生灵在曾经的主人消声灭迹后渐渐有了自我意识,且跟远亲半人马一样有着极强的领地意识。
不好战的潘纳索飞马成为了地方的守护神,保护着自己领地里的一切。
此刻,这头潘纳索飞马正在一只成年雌性疾步鸟以及三只幼崽头顶盘旋,它们之前刚刚遭受了攻击。跑在最后面的那只小幼崽时不时回头看,它的父亲就在不远处的矮树群下嘶吼着,竖起全身的尖刺与一群饥肠辘辘的斑纹兽对峙。
等见到伊欧恩从箭袋里抽出一支经过改造的远程羽箭,塞巴斯蒂安就知道可以看一场好戏了。
“射程够吗?”
“我们在山坡上,高度会弥补距离。”
伊欧恩用力将长弓压弯,把弓弦扣放在第二个弓槽内,长弓外形发生了改变。弓的拉力增强了一个档次,与之增大的还有射程与初速度。
“你瞄的是头领吗?”
“是的。”
伊欧恩瞄准了那群斑纹兽的首领,它通常站在最前面,是下达何时杀戮的执行者。
只是这群斑纹兽的头领非常年轻,甚至连皮毛上的斑纹都很模糊,它的吼叫声尽管响亮,却缺少震慑力,根本吓不倒那只选择困兽犹斗的成年疾步鸟。相比较之下,其他成年的斑纹兽则完全没有西方最强猎食者所该有的气势:萎靡而无力,不仅骨瘦如柴,还满身脓疮。
它们生病了,很多斑纹兽已经病入膏肓,奄奄一息。
“这就是黑暗降临的前兆。”塞巴斯蒂安望着这群饱受黑魔法折磨的斑纹兽,有感而发地自言自语道:“最强壮的,总是最先死的。”
突然间,随着一阵撕裂空气的雷鸣声。
潘纳索飞马仿佛是一道闪电,飞落下来直接给了雄性疾步鸟致命一击。
斑纹兽们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保持着警惕,它们开始原地徘徊,也有的离得远远的,以疑惑的目光打量着。
潘纳索飞马跟龙一样是拥有魔法的生物,哪怕是作为顶级的猎食者,斑纹兽也无法与之抗衡。
直到潘纳索飞马撕开疾步鸟的皮肉,咬了一大口肥厚的鲜肉,给一头趴在地上已无力支撑自己的斑纹兽喂食时,其他斑纹兽才明白对方的用意,也让伊欧恩焕然大悟——潘纳索飞马保护的不是疾步鸟,而是这群斑纹兽。
夜里,通往伊美拉沼泽方向的谷地燃起了冲天大火。
塞巴斯蒂安告诉伊欧恩,那是守望者军团的杰作。
在隐者之塔倒塌后,西方大陆的封印结界似乎也受到了影响:成片成片猩红树从伊美拉沼泽蔓延开来,侵袭荒原堡与周围淘金者们居住的小镇。
猩红树以死亡和恐惧为养分,它们污染土地与水源,传染疯症,还会腐蚀人心。只要适合生长,几颗猩红树的种子加一具尸体,就能在两个月内长成一片巨大的巨魔森林。
守望人军团想尽了各种办法,消极地用火焚烧,但它们总是死灰复燃。
等第二天抵达那里时,山丘上遍地是焦木纵横。
大片被烧灼成炭的残枝枯干被连腰折断,和山丘下青葱的山林形成鲜明的对比。伊欧恩看到了通往荒原堡与一座座警戒塔之间的大道,这些路阡陌纵横,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网状山路,延伸向四面八方。
翻过山丘,走过安卡瑞尔绿地,前面飘着浓重迷雾的就是伊美拉沼泽,另外,这里也是西方巨翅龙的栖息地。
延绵百里的沼泽终日被阴影和浓雾笼罩,荆棘遍布,遮阳避日。
如此荒野险恶,令任何飞禽走兽避而躲之。
白狼的眼睛紧盯着这片蛮荒之地的深处,它焦虑的爪子在泥地上刮出几个深痕,犹豫不决的举步不前。
伊欧恩告诫白狼留在原地,然后和塞巴斯蒂安走进了迷雾当中。
越往里走,路况就越差,这里沼泽密布,泥泞而荒凉,就连杂草都鲜有生长。
静谧的沼泽,隐藏不了迷雾中隐约闪现的杀机,充满恶臭的污水塘里时常有泥魔扭曲的身影,这种善于潜伏的魔怪能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将任何有生命的活物拖入泥潭。
两人避开所有会冒气泡的地方,在沼泽中行进了大约有几个小时。途中,伊欧恩会在一些类似是小径的地方留下用石子围成的圆圈,或者是在树干上刻上一个逆时针旋转的涡旋形图案。
“你确定这样能保护我们?!”
塞巴斯蒂安问道,带着怀疑的口气。
“这是灵魂守护咒。”伊欧恩说着,从随身的鹿皮袋里倒出殴伤草汁液,洒在符咒的四周,“如果我们不幸死在这里,我们的灵魂需要指引,不然就会被永远的困在这里。”
“谢谢,我不需要,我活着就好。”
两人再一次前进,直到看到一座石屋出现在眼前。
石屋破败而老旧,四处爬满了爬藤植物,看上去空寂无人。
推门进入,屋内阴暗而不祥,覆盖着阴影和蜘蛛网。四周褪色的墙壁到处都是裂缝,边缘摇摇欲坠,空气中飘着太多的灰尘,以致让人呼吸不畅。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画好界阵,塞巴斯蒂安在划破手指前,最后一次慎重的问。
伊欧恩点点头,背上遗骸。
塞巴斯蒂安念动着鲜为人知的咒语,举起手中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