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祈白并没有开口问肖淳什么,见她一心扑在工作上,她便缄口不言了。
待到一天的工作结束,肖淳替她买了一箱苹果送她回家,他走后,她久久地盯着那一箱红色的苹果出神。
她不知道这箱苹果是出于关心她,还是因为他瞒着她相亲的事而愧疚在心买来赔罪的。
第二天,他又给她送来了一箱金灿灿的小橘子。
隔去一天,他敲了敲她的门,把一箱飘散着清甜香味的梨搬了进来。
整个屋子里弥漫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淡淡果香,色彩缤纷的果色在这烦闷的夏天更是赏心悦目。
肖淳果子一天一箱不间断的送来,让祈白反而半点高兴都不起来,她想,若是她再不开口,恐怕他的愧疚会越积越多。
“你送这么多水果来,是因为你家逼你去相亲的事吧?”祈白打开天窗说亮话,脸色极为平静。
他轻轻呼了口气,略微有些惊慌,“你都知道了啊,我跟那个女孩子只是单纯的大学同学,没有其他的,真的。”
“不信我把手机给你,你在大学分组里随便找一个人一问就知道了。”
肖淳是紧张的,他怕她不高兴,才送来这么多水果。
他把手机坦然的交到祈白手里,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样子。
祈白横了他一眼,把手机还给了他,好笑地说:“她跟我说你看都不看她一眼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们没意思,是你自己内心戏太多了而已。”
“你们认识?”肖淳摸了摸后脑勺。
“不然呢?”她的声线明亮又干净,拨动了他的心弦。
他这才得知,祈白与言悦打小就认识了,一个村里长大的,两人还是多年的好友,这次相亲算是闹了乌龙了。
旁的还没有什么,只是以后肖淳的好友列表里,言悦的身份就加上了一个“曾相亲过”的便签,让祈白有一点小小的介意。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肖淳与她一起吃着外卖时,桌上祈白的手机连闪了两次,响起突兀的信息提示音。
他微微一瞥,就看到了什么见一面的字眼,顿时胃口大败。
祈白见他恼火地把筷子重重的往桌上一搁,抄起手机走到窗边,掏出什么来背对着她。
这金属摩擦的轻微火花声,她再熟悉不过了,她在自己爸爸的身边听了二十多年。是的,她没有听错,这是按下火机点烟的声音。
肖淳转过身来,两根手指并不怎么熟练地夹着一根烟,从他的唇齿间散漫出迷雾一般的烟,一股呛鼻的味道瞬间钻进了她灵敏的嗅觉。
这个样子的他,祈白陌生极了。
“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这个时候再吃饭已经不合适了,她停下来问他。
“本来就会,只是你没见过而已。”肖淳又嘬了一口,神色惆怅地质问道:“他还在跟你联系是吗?我就不明白了,你是不是就喜欢被一群男人追捧着?享受他们的讨好和殷勤!”
祈白委屈得鼻子一酸,险些控制不住眼睛里的汗让它掉出来,她哑声地说:“我没有。”
“我一句话都没有回过他,也没有给过他们机会。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喜欢勾三搭、四拈花惹草的人吗?”
她狠掐着自己的手指,转移注意力不让眼睛流汗,可是一点用也没有,怎么掐也没有用。
肖淳的质疑让她心痛,也让她心累,于是眼眶里凝出多余的水,像一串断了线的珠子散落在地。
他见不得她哭,他一下不知道怎么办了,马上扔掉了烟,走过来抱她。
“我看不得有其他男人缠着你,我只是……太在乎你了,别哭好不好?是我不对。”肖淳的语气很软,软得像桃子。替她拭泪时顺势堵上了她的唇瓣,轻轻一吻。
好容易才哄好了祈白,他趁其不备又实实地吻了上去,久久才舍得放开她。
肖淳删掉了瘦瘦男一厢情愿地关切和问候,一条不留的删了个干净,拖进黑名单才算完。
祈白倒是不在意瘦瘦男到底发来了什么让肖淳暴走,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他想怎么处理便怎么处理吧。
说完话,面食已经坨了,肖淳牵住她的手腕,自知应该给她赔礼道歉,带她去吃了让她开胃的饺子。
……
这几天,祈白没有再去肖淳的公司给他带去自制的吃食,他工作越来越忙,员工也渐渐招了几个,她自知不便前去打扰。
明明没做什么事,她却觉得很累。
突然,她的手机铃叮叮叮地响了,那是一串陌生的号码,她拿起一接,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传了过来。
悲怆地哭声惊得她一征,“……是祈白吧?我是你阿姨……”
听到这个消息的祈白脑子“嗡”的一下炸开了,电话那头的人哭声不止,一边求着她赶快过去一趟。
她与瘦瘦男不过才认识两个月,只见过两次面说过两次话,今天,她才记住了他的名字——邵业峰。
记住邵业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祈白没有想过,那天肖淳看到并删去的信息,竟然酿成了这样的惨剧。她猜想,那两条信息一定是请求自己去见他最后一面的,可是到时没人把它当一回事,以为是玩笑和做戏。
赶到阿姨所说之地时,这座酒店已经被警方查封,处处出口都封锁着,走到案发现场,祈白往房里仅仅望了一眼,便干呕不止。
只见浴缸里躺着一具惨白的尸体,被热水泡得已经没了人形。服务员来催他退房却得不到回应,便破门而入。时间发现得太晚,加上近日天气四十多度的高温,他的身体像高压锅滚过一般已经散成一块一块,飘在水面之上。
一向胆大的她看着这一幕,也不禁头皮发麻,一个瘦瘦弱弱好生生的人,变成了一缸煮熟的肉。
屋子里散发着逼人的恶臭,这个味道,是她生平第一次闻到,且是如此浓烈,让人再也无法忘却。
她的那颗愧疚之心,现在达到了满格,她想走近一些跟邵业峰道个歉,却受不住尸臭,转身吐个不停。
尸身运回邵家后,很快就举办了葬礼,祈白一身黑漆漆的黑衣,站在阿姨的旁边。
邵业峰死于烧炭自杀,他入住酒店后准备了材料,吃完一顿丰盛的晚餐后将门窗紧闭,且将缝隙用胶带封得严严实实不让空气进来,随后躺进浴缸里放好水,只留下一封给父母的遗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