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七日。自那一夜被强迫的情事已经过去七日。
那日今夏一觉睡醒,身上已被沐浴干净套上柔软中衣,只有全身钝痛的感觉真实存在。她这些天都不敢掀开衣服去看身上的痕迹,因为那会使她回忆起,她和陆绎之间是如何的一片狼藉。
自那以后,今夏不再开口说一句话,但她很冷静。不再骂他,也不哭不闹的,仿佛在缠绵激烈的那个夜里,她的眼泪和情绪已经被抽干,像个木偶娃娃一般。
陆绎每日从北镇抚司忙完回来,会给她带些小零食,果脯蜜饯,府里做不出的糕点。无一例外都是重糖,她不拒绝,也肯吃些。
要吃的,否则心里嘴里都是苦的。
而且他果然如他所言,每晚都睡在她枕边。隔着半臂距离,和衣而卧,不碰她,也不再绑着她。就连那匕首,也是端端正正摆在她枕下。
好像在等着她来一刀抹了他的脖子。他说过,这样杀人最快的。今夏告诉自己,要记得,千万不能忘。
陆绎端着一盘拔丝地瓜到今夏房里时,她正坐在窗边小榻上发呆。日光正足,晒得她脸色微微发红。
陆绎静静站着看了一会,出声叫她:“过来尝尝。”
今夏听从的走到桌边坐下,看着盘子里一团颜色略深,仔细分辨才能看出是地瓜的东西,难得做出表情。
她皱眉看了一会,余光瞟到那端着盘子的手,修长如玉,骨节分明,只是有几个绝不该出现在上面的水泡,显得有些滑稽。一看就知道是热油溅的,应该是地瓜下锅时油已经烧滚,他离得太近才烫到手。
见她只是坐着看并不动,陆绎微微一笑:“试了好几次才做出拔丝来,肯定没有杨岳做的好吃,赏脸尝尝?”
今夏没有动,望着他足足一炷香的时间,直到那地瓜不再冒出热气,显得更让人没食欲。她才舒展眉头,说出了几日以来第一句话:“大人不必如此。”
陆绎听着她客气而疏离的声音,只觉胸口如同滚过细针,密密麻麻的痛意裹住心头。
凝望本来是缱绻。不是这样的,不应该的。
那日他是气得昏了头才动了她。怕她真的铁了心要用嫁去扬州这种方式来逃离他,明明是先送了他发带却不是定情,连求嫁那般伤脸面的事她都肯做。
更何况在那样亲密情境下,她都片刻不忘喊着要走。他怎么可能让她走?
陆绎尽量笑得平稳:“不愿吃就算了。”
他随手把瓷盘搁在桌上,也撩了衣摆坐下。“今日来跟你商量下婚事。聘礼是下给你师傅还是给你姨?物件儿就给他们送去,银子你自己拿着就成。”
陆绎从怀里掏出一份礼单递给她,见她不接,便也一同搁在桌上。他叹了口气,真心道:“我知那日是我不好,伤了你…”
“大人不必如此。”今夏漠然重复道:“真的不必。”
她将视线转向陆绎的脸,凝望片刻才再开口:“您这副模样我很陌生呢,堂堂锦衣卫陆大人,”
今夏顿了顿,学着他平素里嘲讽的一笑,接着说:“犯不上这般低声下气对待一个罪臣之女。五岁您将我捡回来,十岁学《桃夭》,十一岁送去六扇门,十四岁接回来,七日前强要了我。桩桩件件,我可有过选择的余地?所以您若说商量,我可真不习惯。”
她目光真诚的看着陆绎:“您对我好过,我感怀于心,所以从未恨过。此生已是残破身,我只当作命数不济。你要就给你,算我还恩。要杀要剐要糟蹋都可以,但是陆绎,我袁今夏不嫁你。”
话说完,她起身重新走到窗边小塌坐下来,不再看他。
短短不过七日,今夏就像内里换了一个人。不复从前那般活泼开朗,永远生机勃发一刻也闲不住的叽叽喳喳。
她心里装进了事,她同他一样遭到变故打击。后来陆绎每晚睡在她身边,自然不舍得再动她。不过是想感受她真实存在,她没离开。若她真能下得了手,这条命赔她也罢了。但她终究和他不同,没学会恨没学会杀人,独独学会了诛心。
“但是陆绎,我袁今夏不嫁你。”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