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今烟波江上,我仍追忆韶光。”
【小剧场】
新人物:春落(是金子的化身!她说想客串哦)
关键词:脾气好、跑腿、料理、诗歌
狄野我都忘记今天情人节了
狄野注意:夏灯的头发是浅金色的,并不是短头发,后边还有两条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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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试后。
夏灯总算是没挂科。
果然团队的力量是无穷的。
太难适应了。虽说有些东西原本就是她脑袋里的设定,不过未知的大于已知的太多了。
鸢尾学院的春落拿了新做的点心来,说要给夏灯品尝,让她提点意见。
华槭断然拒绝。“搞清楚吧我亲爱的春落小姐,现在坐在你面前吃面的女孩可是一个连酱油拌饭都觉得好吃的人啊。她大概给不出什么能让你满意的意见。你可以去找你的舍友爱娜,不是吗?”
夏灯抬起头抗议:“酱油拌饭哪里不好吃了!”
春落耸耸肩,那双海棠色的杏眼里仿佛划过一丝忧伤,“总是给同一个人吃,不论有多好吃都会厌倦的吧?”说着她将盘子递给华槭,“做出来总不能没人吃啊,你帮我消灭了吧?”
华槭也不好拒绝她。春落走了之后她坐到夏灯旁边,看夏灯依然是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模样,便拍了拍她的肩膀说:“还在想那天发生的事吗?”
夏灯直起背说:“可能吧。我在意的东西你是无法理解的。”
“原来可以这么看低别人的吗?别忘了如果没有我(提供的魔鬼恶补)你怎么过得了……”
“够了,安德涅斯。”
华槭这回听出了夏灯语言中的不耐烦,下意识尴尬抽搐唇角挤出一句话,“好吧……现在也够晚了……”
“那明天再来你家拜访啦。”夏灯道过别后便离开了。外面天刚黑,月亮还未升起。天空是玄色的,夏灯格外喜欢这种颜色。玄的色调基于冷和暖之间,不如冷色凌厉方正,却比冷色浑厚浓稠;不比暖色柔和温暖,但胜暖色一筹英武。青黑色中微微渗透出的赤红合着紫黑色的夜雾淡入她的眼中,黑夜本身的柔光包裹着她,好像有谁把她脚底的影子揭下来盖在身上。
一抹若有若无的浅云边升起一钩若有若无的新月。猩红的月光悄悄爬上夏灯的耳垂。她的耳朵并不是尖的,不明白既然翅膀都有了为什么不也将耳朵与别人同化一番。
回到自家小屋时已经将近午夜。她仍然喜欢走着回去——只要道路允许。华槭对此总是很疑惑,夏灯也不多做解释,两条腿踏在土地上所带来的那种安心感花仙大概体会不到,虽然他们也对长出花朵的土地怀有敬意。
屋外的花开得很好,多数是黄水仙和白鸢尾。进门,发现一个娇小的人影坐在一把椅子上。夏灯翅膀一颤,向后退了一步。那儿坐着的女孩转过脸来,一双碧绿色的眼睛被紫色的发丝挡住不少。夏灯心里一激灵。她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开的灯。
果然来了,她想。
“你是那天的伊紫?”夏灯抬起右手欲将门关上,“关上门后请把窗打开吧。除了梅里美和你之外没人看得见我,所以不用担心。”
夏灯照做。清亮的月光从窗外投射到桌子上,月光是青白色的,像明瓷的底釉一般淡雅。“你碰不到现实里的东西吗?”她拉开另一把椅子坐下。既然碰不到的话,似乎也就不必要多做防备。
“有形态的我都碰不到。”伊紫说。不等夏灯问她此行何事,她便迅速道来。“我和你谈些东西可以吗?”
“你要证明自己是一个人来的。”
“你觉得在出现一系列不详的征兆之后恶德花园的人还能来得了?”
“你不就是恶德花园的人吗?——等会,什么不详的征兆?”
“我不是恶德花园的人,我只是——只是喜欢和梅里美待在一起罢了。”伊紫抿着嘴唇,月光在她身边变得像刀刃一般锋利,仿佛要穿过她的身体。“你的朋友们既然一点也没有告诉你这一个学期以来发生的那些事,看来情况比我想象得要轻。”
“那就说明他们不想让我知道——不过,当然,你可以告诉我。”
“我们有一个晚上的时间,你得回答我的问题,不准有丝毫隐瞒。”
夏灯嗤笑一声,将围巾取下放在旁边。浅金色的发丝挡在眼睛前面,看不大清楚伊紫的模样。“你看起来一个挺单纯的小-姑娘,居然还和我讲条件……”
伊紫没有说话。她抬起头来凝视着夏灯,夏灯毫不回避她的目光,眼神的剑迎着视线刺去却像撞到什么柔软的东西一般猛然停住。伊紫虽然看起来不大,但夏灯看她怎么也不像是那种会摆出目前这种神情的样子。眼睛仿佛不属于眼眶,只是嵌在那里的两块石头,两块绿松石,由内而外发出神异的光晕。“想起什么伤心事了吗?”这次夏灯的语气柔和了不少,好像主人在对一只怕生的宠物讲话。
这样形容一点也不过分,夏灯现在已经这么看她了。她忘记了自己现在的样子比作为人类时小了不少,伊紫听着也不自在。
“唔……确实是。”伊紫又恢复了常态,“你不会认为我是活着的吧?”
“唉?原来伊紫是幽灵吗?”
“……差不多吧。这是我对神明不灭忍的许愿,让我的灵魂‘复生’一部分。不过代价便是抹消掉所有人对于我的记忆。”伊紫说这话时竭力作出云淡风轻的样子,她的哽咽还是被夏灯听见了。
“我没办法理解这种交换。”
“你当然没法理解!”伊紫的声音仍然很低,但可以听出里头有种极力遏制的激动和坚决,就像她承受过的痛苦和孤独就在这一瞬间爆发。
就像。“你知道吗,当我感到我的身体消逝去了,当我失去五感,眼前一切归于黑暗,当我撑起遍体鳞伤的身躯摸索着向前进,视死如归以为前方是永昼的温暖时,那个除了不可方物的黑暗之外什么也剩不下的空间,只有我一个人承受着无极苦痛向前进……我真的没法忍受这种痛苦,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脑中不同的思想激烈交锋,如同兵戈撞错,至今言犹在耳。
“一开始,我以为我的心足够坚强,可是,那些声音,那些声音……最痛苦的时候,我灵魂的躯体趴在虚空中涕泪横流,哀毁骨立。我呼唤了一切我能想到的人,直到在虚空中做梦的不灭忍看到那样的我,与我作了交换……夏灯,你觉得在经历那种不能言语的痛苦之后我还能保持原来一尘不染的心吗?
“所以你想对我说什么?”夏灯甚至有些同情她了,但随即也意识到面前的伊紫似乎也无法轻松对待,于是言语也就严肃起来。
“你是我在虚空的黑暗中见到的那个人吗?”
“你还见到过别的人?”
伊紫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头偏向外面的月光。“不,准确来说,是个声音。完全分不清这个声音是属于男人还是属于女人,属于老人还是属于小孩,介乎于四者只间,甚至还带着非人的嗓音……‘它’说,那个从现世来到拉贝尔的人,会揭穿拉贝尔最终毁灭的真相,会让罪恶之人消弭,一袭暖色衣裙,象牙灰瞳眸,不知为了谁而战。知道吗,当我以这幅非人的姿态回到天地之间之后,再次听到那个声音,就是在见到你的那一刻。”
“看来那吟唱对你很重要……一天循环多少次?”
“无时无刻不。”
空气沉默了好一阵。夏灯给自己倒了杯花茶。没有给伊紫倒,毕竟她也喝不了。这期间里月光一直唱着一首悠长辽远的歌,音调时而低沉时而高亢,时而是神情激动的激论,时而又是温柔无声的诉说。“伊紫。”
“嗯?”
“你不应该是这样的。”夏灯说话之前握着桌上盛着花茶尚有余温的杯子好一会,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才说道,“你和梅里美都和我之前所……呃,想象得太不同了。我算是认识梅里美很久了,可是对你——我觉得你不应该是这样的,虽然你的样子很自然,但是我就是那么觉得,你的言论你的性格都不应该是这样的——仿佛不是。毕竟,在我心中,能和梅里美那么说话的人应该不是这样。你是曾经暴走过还是什么的……?”
“你的洞察力还挺让我惊讶。我会如你所说尽量改回原来的样子的。”伊紫不再直视夏灯的眼睛,转而看着她杯子中腾起的一缕轻气。“不过你果然和梅里美关系不一般。”
“……是不一般。——别这样看着我!不是你想的那样。”夏灯想到她和梅里美之间那种‘作者与人物’的关系就想笑,她又不能在伊紫前笑出来。“你大概很喜欢他?”
【夏灯:(骄傲叉腰)我亲儿子终于要出嫁……啊呸……我什么也没说】
“嗯。他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人。我……死在他的怀里。”
夏灯伸手将伊紫的脸抬起强迫对方与自己对视,一双浅灰色的眼睛盯着那两汪碧绿潭水,盯得对方有些发怵。“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告诉你的又是谁。”
伊紫挣开她的手。她也没想到夏灯竟然能触碰到她,和梅里美一样。
“感觉你是一个不一般的人啊,那天回去之后梅里美一直没说话。你是什么来路?”
“只是一个旁观者。”夏灯勾唇轻笑。
她还没想到后来她会那样厌恶这个词或这个名份。
“好吧……你知道维妮娜女神吗?”
“当然。”夏灯又笑了。
虽然面上笑着,夏灯心里却甚不平静。维妮娜……她亲手塑造的维妮娜女神,维妮娜·阿娜斯塔,拉贝尔的孪生大陆,萨齐尔大陆的花神。
伊紫怎么会知道?夏灯急急思考着,萨齐尔毁灭之后维妮娜又怎么会活着?她与萨齐尔就像普普拉与拉贝尔一样已经连接在一起,萨齐尔灭亡维妮娜也一定会死,拉贝尔则同理。维妮娜已经死了,那伊紫看到的是……不,若真如她所说,她曾去过那样一个空间,那么一切都不能按常理而言……
虽然之前她和梅里美说话时也有意引伊紫过来,但现在她觉得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操控简单固然轻松,但与目前暴露出来的困难与隐患一战也未可知无趣。
“伊紫小姐,”夏灯手抚下她的脸,松开过后又喝了口花茶。“接下来必须认真回答我所有的问题,对于萨齐尔大陆,维妮娜女神,我知道的东西比你多得多。”
“悉听尊便。”伊紫点头。碧绿色的眼睛像一块绿松石一样,将月光吸收了,那双眼睛变得流光溢彩。
“你在此之前见到过维妮娜吗?”
“见过一次。在花蕾亚学院的图书馆里,那里有她的画像。我没想到,图书馆里落满灰尘的史书中,会有一部萨齐尔的历史。”
夏灯转过头,注视着白色的月。月亮似乎并不是她应该有的颜色,现在的颜色过于苍白,且似乎匆匆忙忙。“什么地方呢?”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青尘湖。”
‘青尘湖’三个字让夏灯打了个激灵,她想起了华槭的梦,梦里那些可怕的意象,被彼岸花和黑玫瑰簇拥着的梅里美和伊紫。好像还有一个人在暗处,白皙的皮肤上爬着诡异的血色纹路,手中不知拿着什么。黑玫瑰的花瓣儿晶莹剔透,流光溢彩,彼岸花的花瓣才像是真的,可那妖娆的花下竟一簇簇的绿叶也在生长,花叶衬着映着,使得彼岸花那种诡异的美更加惊心动魄。
夏灯自然知道黑玫瑰代表的是梅里美,可那花与叶同歌的曼珠沙华又代表什么?
“西村小姐,在发什么楞呢。”伊紫不动声色地提醒她,夏灯这才回过神来。
“青尘湖……我们相遇那天你也在为这个……”
“那倒不是,那次是我灵魂恢复形态后跟着梅里美,见他到了青尘湖才显形的。”
“那是你灵魂恢复后第一次见他?”
“不算。”
“关于预言……”
“一个字也没有说。”
夏灯猛地站起来又猛地坐下。窗外的满月前似乎有一辆马车驶过,有位女神持着权杖收起夜幕。
“伊紫,”夏灯浅灰色的眼睛凝视着她,里面清晰地倒映出她的影子,影像里碧绿的眼眸竟有些失色。
“你不该是这样的。错了,一切都错了。虽然我之前不认识你,但我见过梅里美。梅里美不是这样的也不该是这样的,他是另一种模样,比现在要美好得多的模样。那个模样你或许也没见过,是我喜爱的模样。”说了这么多夏灯才感觉到自己有些失神,特别是那句说喜欢梅里美的话更是让伊紫听得睁大了眼睛。“你也不该是这样的,你或许该是我内心中梅里美能够爱着的模样……”
“夏灯,你没事吧?”
“我没事。”夏灯抬起头来看看伊紫,才发现她的眼边,有泪水晶莹闪烁。“你不会真喜欢梅里美吧?”
“我不理解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伊紫,你是不会明白的,不会理解的。”
“夏灯,你果然不是一般的人物……”伊紫轻轻弹了一下夏灯的杯子,清脆的碰撞声在房间里扩散,撞击到墙壁在反弹出微不可闻的回音。
“天亮了,我该走了。”伊紫的眼睫毛被晨光照亮,光于睫毛和头发的末梢上悄悄留下一抹金黄。天亮了。天仿佛早就亮了,却因为两人都未提起而被锁着,直到伊紫这句话一说出口阳光才被放出来,刹那间光芒万丈。
天边刚亮起,浅红色的云翳中掺杂着金色,蓝色甚至白色,在它们的中心一颗燃烧着的火球腾空而起,血一般的美丽却代表着新生的金碧辉煌。
阳光微微灼烧着夏灯的皮肤,她睡下了。
梦中的她醒来了,梦外的她也睁开了眼睛。
有一个人轻轻推开了门,站在她面前。他的身影仿佛比阳光还耀眼,反射着阳光的金发下灰色的眼睛注视着夏灯。
夏灯伸出手。有意而无意识地像一个溺水的人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时本能伸出了手。
她的手被接住了。一只温暖的手抓住了她。恍惚间睁眼看去,只看见红黄相间的围巾上翻起的绒毛都镀上了阳光的颜色,一片金碧辉煌闪得她睁不开眼。
迷迷乱乱,综丝交错缠峦。夏灯好像呢喃出了个什么名字,那个接住她的人认真听着,在她耳边又说了一句什么,声音不算小,但是并听不清楚。
再一次伸出手去。一样有什么人接住了她的手,不过好像已经换了人,一只白皙的手险险托住她的手,那只手包括连接着它的手臂都像陶瓷一般纤弱。
夏灯似乎一下有了意识,猛地睁开眼一看,却是那黑发赤眼的春落。
“夏灯!你怎么会在地上?”春落看夏灯醒了过来,忙急急地表示关切,“安德涅斯说你状态一直不太好,正巧住的近我便来看看。”
“我没事的,不过是……不过是熬夜了而已。”
“病了还熬夜吗?”春落边责备着便将夏灯扶上床。
“没有关系的,春落。这是老毛病了,睡一觉起来就没关系了。”
“你走吧,春落……对了,今天早些时候有人来看过我吗?”
“哪里会有!现在天才刚亮!”
“是这样吗?”
“那是自然……夏灯,你真的没问题吗?”
“没关系的。你走吧,别耽误了自己的事。”
春落不放心地离开了,发髻上朱红色的饰品在一片寂静中互相敲击,发出空洞的回响。
夏灯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她睡着了,又好像一直是半梦半醒。
微微睁开眼,面前的一切都模糊不清。紫色或蓝色的光晕在眼前飘荡,互相晕染着,家乡屋檐上的风铃互相撞击发出的悦耳声音很是好听。
忽然泡泡消失了,一切归为黑暗。就这样过了很久。夏灯在黑夜里漫无目的地奔跑寻找,希望找到哪怕一点儿的光明。
过了很久,面前很远很远的地方倏地亮起一星灯火,虽然光芒暗淡,但在至暗之处便是至亮。随着那盏灯奔跑,向着光明奔跑。忽然眼前又亮起好多盏灯,那样明亮,亮到照亮了整个夜晚。说是灯火,其实是不是星光也未可知。
天亮了。她站在一片冰原上。身边有一些细碎的光点在慢慢下落。是某种菌类的菌子吗?还是在阳光下无所遁形的灰尘?灰尘慢慢落下,很快就要落到地上。夏灯在这其间忽然产生了一种急切的危机感,仿佛所有的危机在尘埃落地之后就都不可能挽救。
她想走动,却怎么也抽不开步伐。
光明慢慢暗淡。
一阵风吹过,带来了熟悉的年代久远的一声召唤。夏灯想起孩提时期的她在屋外的山岗玩耍,每到夕阳西下时母亲便用饭菜的香味和一声悠长的呼唤将她唤回,像船看到了灯塔的光亮、听到了雾角的号声便回到港湾一样。低沉的民谣在耳边唱响,仿佛歌者就在眼前却相隔万水千山。
青尘湖的声音在召唤她。被晨雾笼罩许久的心豁然开朗,光明穿透窗玻璃照进来,温暖了整个人,从皮肤到肉体到心脏,从心脏到皮肤到肉体再到发梢,从发间徐徐渡出,再将温暖还给阳光。
面前站着一个人,素未谋面,今日却第一次出现在梦中的那个人。
歌谣唱罢,悠扬的颤音在心田里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跨过星辰山岗。尘埃还再继续下落。该做些什么才可以。
以前觉得‘尘埃落地之后一切无法挽救’,真正不如‘尘埃落地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回忆一幕幕闪过。
天要黑了。但是夏灯一直不怎么怕黑,因为她知道太阳总会升起来的。
脑中忽然蹦出一个想法,与之前所想没有任何联系,便只是忽然这么想,并且那个念头越来越坚定。第一个音符源自于风在耳边一声诉说。
去青尘湖。声音像是用金笛子吹出来的一般。去青尘湖。在脑中一遍遍地重复着。
星辰闪烁着从夜幕中显现了。
去青尘湖。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