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夜里,我正火冒三丈,可顾剑却低头轻笑一声,语气和缓了许多,“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我眨了眨眼,有些无助地望着他。顾剑笑意还没散,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大可放心,不仅你做不了寡妇,那太子反而得做你的鳏夫。”
“什么意思?”我问。
他转身望了望那边的宫殿,“这火势那样大,若当今堂堂正正的太子妃死于今晚的刺客放的大火里,还有谁会怀疑你是私逃?”
此时远处宫殿的大火已经灭了,但人影依旧散乱,敲锣打鼓好不热闹。我望向顾剑,他的脸完全没在夜幕中,可那双眸正目光灼灼地注视着我。
我缓了许久才悟出他话中的意思,暗暗的情愫在心里翻涌起来。我若现在随顾剑离开,不仅不会为西凉惹来麻烦,相反还能赢得一个为救太子而死的绝世好名声。中原有一个词好像叫什么得不偿失,我想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
“你可想好?”顾剑问道,“大火刚灭,现在走还来得及。”
我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只是垂眸。眼神飘到我那双西凉小鞋上,我撇了撇脚,觉得这西凉的物件当真小巧玲珑的可爱。
风划过树丛,发出“沙沙沙”的声响,像是那深处窝藏着几窝老鼠正在磨牙进食。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在等阿渡。
阿渡与我从小一同长大,是我身边最亲近最信任的人。我若要离开中原回到西凉,一定是要带上阿渡的,可是她还没有回来。
我眺望远方,夜色如同浓稠的墨砚一般难以化开,一座座宫殿上都好似被月光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霜。可那白墙红瓦上依旧寻不着阿渡的身影,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不会跟你走。”我慢慢开口,“阿渡还没有回来……”
顾剑的眉头皱了皱,微微迈上前一步,“小枫,你……”他咽了咽,终于开口,“你可知,这回错过了便永无出逃之日,你难道想一辈子困在东宫里,不想再回西凉了吗?”
我被这话惊得晃了晃身子,捏袖口的手心里全是湿漉漉的汗。我是想回西凉,可是我想和阿渡一同回西凉。比起自由,我更愿意阿渡没有危险。而这些都是顾剑所不懂的。
“小枫……”顾剑抓住我的袖口,呼吸也急促起来,“跟我走吧……跟我回西凉……”
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额前有微微的凉意。
凉风吹得我长发凌乱,恍然失了神。举头望向天边,但见那轮原先淡银色的月,此时却如同浮在水中一般若隐若现。
“不。”我从齿缝中挤出这个字,直直地对上他的视线,心紧紧地抽搐起来,像是被人狠狠攥在一起。没有一丝迟疑,没有一丝犹豫。满腔想要辩解的冲动一头直撞脑中,我急得几乎要说不清话,疙疙瘩瘩地把想要表达的意思吐出口来。
“阿渡没有回来,我是不能抛下她自己走的…你!你只是突然就想要带我离开…可阿渡她却是什么也不知道!我是想要离开东宫…东宫,但是绝对不能没有阿渡!……要是…要是阿渡出了什么事……我就算出了中原…也…也不会快乐!”
我看见顾剑眼中瞬间黯淡了,就像剪了芯的红烛。寂静的夜里传来他一声悠长的叹息,似徐徐清风般掠过我的心间,激起小小的涟漪。
很久很久,我们谁都没有再说话。天边逐渐泛白,青黑逐渐一点点褪去,清冷的晨晖洒在我的肩上。雨还在下,脸上湿漉漉的,分不清是雨水或是其他什么东西了。
一夜的静默不语,一夜的暗自神伤,还是没能换得交握的双手。
也不知是何时,那道熟悉的身影终是模糊在斑斓的烛光中,越走越远。
我静静地站着,我想顾剑是对我失望了吧。